一只雪鸟

🐱🐹不拆不逆

妙知向产出目录合集by一只雪鸟

因为LOF最近审核变严格,导致部分文章被屏蔽了。

为了方便大家阅读,也因为我的强迫症(主要因为这个),决定搞一个目录。从前和以后我个人妙知相关产出链接都会在这里放一个链接,避免出现阅读顺序混乱的情况。


1. 长篇


①【维海】永恒伊甸(已完结)

简介:

*镇灵卡维x祭品海森,神明和献给他的祭品

*一个神明从0开始养成他的信徒的故事

*居尔城毁灭后时间线,部分设定有私设

目录:

Part1伊甸之庭:

1   2   3   4  5   6 

Part2达马山之旅: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19R  20  

Part3禁忌知识之灾:

21  22  23  24  25  

Part4理想国之梦: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4R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Part5出埃及记:

 43  44  45  46  47

实体本购买相关:伊甸蹲蹲群 


2. 中篇


①【维海】黑蔷薇解剖学(已完结)

简介:

*原著向背景

*大风纪官(非赛诺,原创角色)第一视角,探案搜索向 

*一些疯疯的鳏夫卡,双死预警

目录: 其一    其二     其三     其四    其五


②【维海】疑罪从有(未完结,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填的坑)

简介:

黑道双卧底,魔改史密斯夫妇pa

目录:

01  02  03  04  05  06  07


3. 短篇


①原作向ABO知乎体

上:【知乎体】自家O在床上特别礼貌是什么体验

下:【知乎体】自家A在床上特别没有自制力是什么体验

 

②甜饼一发完系列

原作向:

愚人节禁止生子玩笑

卡维发现他能读懂艾尔海森的聪明草

搬出重新入住房租翻倍

浪漫主义者和他的猫塑男友

借温

非原作向(现pa或者其他什么pa):

今夜我们重新恋爱

一个崩铁双星神pa


③一些结局自由心证的小故事

(不太好分是OE,HE,还是BE,每个人理解不同)

飞鸟与游鱼的爱情诗


④好孩子不要观看的R向一发完短篇


天隼的卡蛋期  w爱滴:③2防瓶047防瓶7⑤

断臂维纳斯     w爱滴:④3方瓶039方瓶47

大建筑师の淫珰游乐园幻想  w爱滴:2④防325瓶3⑨

孕期玩具  w爱滴:⑨8方5②4瓶1②


阅读方式:

AO3艘锁:vaildsnowbird(作者名)

微薄之力艘缩:xs_snowbird

w澜:u爱迪:17防瓶739防瓶76

 PS:大眼仔由于夹总的原因,如果使用网页版会艘缩不到作者名和对应图片,推荐使用APP;当然最推荐还是凹三或者w澜,没那么麻烦。btw不私R。



【维海】起猛了,学弟变学妹了(上)

*恶趣味双性转,平胸学姐卡x大胸学妹海,是百合注意避雷

 

……

 

众所周知,提瓦特大陆上所有突发状况都能用地脉异常来解释。

 

无论是突发性长出猫耳,背后突然多出一只兔耳朵,或者被关进不xx就不能出来的房间,总之就是地脉异常就对了,地脉什么都能解释。也正是多亏提瓦特大陆上地脉异常如此,所有提瓦特原住民基本都有一颗强健的心脏,无论是面对怎么样的状况都不会觉得惊讶。

 

然而即使如此,宿醉后从床上醒来,直接迎面撞见两团形状和体积都颇为傲人,就这样暧昧而绰约地被衬衫勾勒出诱人曲线的白花花风景对于卡维来说也实在是太过了。

 

卡维咽了一口害怕的唾沫,第一反应是心想:“糟糕,我昨天干了什么。”

 

虽然是喝醉,但卡维对昨夜的事情还是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昨夜自己应该是和艾尔海森一起去参加了柯莱第三期补习班结业庆祝会才对,虽然因为柯莱要写作业早早离场,这场庆祝会最后被歪曲成了须弥某F4的快乐酒会,但卡维很确定自己昨夜肯定是和提纳里,赛诺和艾尔海森这几个家伙泡在一起,没有见过任何女人。

 

而且尽管酒喝到最后卡维基本失去意识了,但大建筑师还记得艾尔海森把自己扶上肩膀时那声叹息,按照以往惯例,他一定是会把自己背回家的。

 

然而眼前的身体曲线如此柔软,卡维再欺骗自己也没法告诉自己说这是艾尔海森的身体……难道昨晚艾尔海森没有把自己带回家,反而是就这样狠心地把自己甩在了酒馆里。然后自己又被哪位热情的小姐捡走来了个一夜情吗?

 

艾尔海森你这个混蛋!我可是你学长诶,怎么能这么对我?!

 

卡维在心底怒斥了艾尔海森好几遍,又做足了心理建设,这才战战兢兢地抬头,准备去直面自己的一夜情对象。虽然自己烂醉如泥大概率什么都没做,但怎么说也是和妙龄小姐一起睡了一夜,怎么说也应该土下座道歉。

 

然而当卡维真正抬起头来,打量眼前这位少女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灰白色的长发,略有些婴儿肥的脸颊,长长的灰色睫毛,淡粉色的薄唇,怎么这么像艾尔海森啊。


啊,她睁开眼睛了,那双眼睛,居然也是和艾尔海森一模一样的湖绿色,而她的瞳仁也是那样一抹妖异的红,无端平添了几分勾人的色彩。

 

“哈哈,太荒谬了。”卡维想,“虽然这位小姐,眼睛,五官,嘴唇,还有发色,都好像艾尔海森,但她总不会是艾尔海森吧,哈哈哈哈,一定是我睡晕了,等我闭眼再睡一会起来,世界一定会恢复正常的。”

 

然而卡维是想得太美了。

 

这位灰发小姐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镇定自若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旁若无人地好像是卡维多年的床伴一样。

 

她若无其事地打量了卡维一眼,眼底不知为何流露出几分讶异,然而很快她注意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低头打量自己身子上那两团软肉,甚至好奇地伸出手掂了掂份量,态度严谨地像初入厨房的学者在给面团称重。

 

卡维听到这位少女以一种他略感陌生的音色用他极度熟悉的腔调说话:“哦?有趣,卡维,我的身体变成女性的了。”

 

卡维:“......”

 

卡维心想:“卧槽,起猛了,看见学弟变学妹了。”

 

“艾艾艾艾尔海森?”卡维颤抖着问,“你是艾尔海森?”

 

“很显然我是。”艾尔海森平淡地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性转过后音调略高的缘故,卡维总觉得她的声音特别愉悦,好像对现在发生的一切十分开心。

 

“你怎么一副惊讶的样子?怎么,发现是我而不是别的女人有点失望?”

 

这熟悉的欠揍语调,果然是艾尔海森!卡维愤慨地地把自己包裹进被子里,牢牢地把自己视线挡住。他怒道:“少在这里造谣!我们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快把衣服穿上,然后我带你去找小吉祥草王大人,你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异常。”

 

“哦。”艾尔海森无所谓地应着,开始窸窸窣窣地穿衣服,一边穿一边嘲笑卡维,“你躲着我干什么,卡维,你又不是没看过。”

 

是的,艾尔海森不仅是卡维的舍友兼学弟而已,同时也是p友,两个成年男性在一起总会有需求,恰好双方脸都长得听符合对方喜好,于是在一起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少开玩笑了。”卡维怒道,“我可不想趁人之危,你现在是女孩!男女有别请注意一点!”

 

艾尔海森的声音显然在听到男女有别那句话的时候顿了一下,旋即她嘴角泄出一丝轻笑。她衣服也不穿了,直接爬上床,呼啦一声把卡维的被子掀开。

 

少女得意地半跪在床上,衬衫依旧没有扣好,就这样半敞不敞着,直勾勾地盯着卡维笑:“看来某人还没认清现状啊,在关注我以前,请你关注一下自己的身体情况吧,卡维学姐。”

 

说起来,其实卡维刚刚本应该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常的。可惜艾尔海森骤然变成女性实在给卡维带来了过强的冲击,以至于卡维根本没注意到,其实自己的身材曲线也异常地柔和起来,原本的健美的腹肌全部消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柔软的腹部,纤细的腰肢,以及圆润的臂膀,除了胸部平坦得有些过分意外,其余部分基本上都已经是女性的模样。

 

哦,其实声线也变得尖细了不少,可卡维刚刚光顾着听艾尔海森的话去了,没注意到自己声音的改变。

 

卡维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恶劣地笑了起来:“我的意思是,你也性转了,我的大建筑师。”

 

卡维这下也顾不得自己刚刚说的什么男女有别了,忙不迭从床上爬起来去照镜子。在镜子投射出的光洁倒影里,卡维赫然看见了一名金色短发的少女,她的容貌五官大体上和从前的自己有九分相似,只是原本锐利的棱角都转化为了温柔的曲线,眼睛似乎也更炯炯有神了一点。

 

如果不考虑那副如丧考妣的表情,如果不考虑镜子里的人是自己,看见这样阳光又活泼的金发美人,卡维想必会发自内心地夸赞一句好漂亮的姑娘吧。

 

可惜没有如果,所以卡维感觉自己两眼一黑。

 

……

 

纳西妲微笑地打量了眼前的二位少女一眼,面对这种情况,即使是智慧之神也下意识露出了促狭的微笑。

 

纳西妲笑着说:“嗯,原因是地脉异常。”

 

虽然是早就猜到的结果,卡维还是虚弱无力地吐槽道:“地脉异常什么都能解释吗?”

 

纳西妲笑着说:“哎呀,是这样的呢。变成这样应该很不方便吧,真为你们感到难过,卡维先生,艾尔海森先生。”

 

优质社畜卡维小姐卑微道:“您明明一直在笑,都没有停过……啊啊啊,这下可糟糕了,我感觉性转之后体力明显下降了,沙漠里那个工程还需要我监工呢,这副身体能胜任这么高的工作强度吗?”

 

艾尔海森倒是对现状没什么没什么不满,不如说她自醒来之后就一直在以一种相当肆意的的目光反复地打量着自己这位金发学姐,似乎对卡维性转后的模样颇为满意。然而看着卡维现在如此苦恼,艾尔海森姑且还是问道:“这种情况大概会持续多久?”

 

纳西妲思索道:“嗯……不太好说呢。但提瓦特大陆上时间以七天为一个周期,周而复始,我想二位这个状态最多只会持续七天。”

 

“居然要七天吗??!”卡维哀嚎了起来。

 

“只是说最差情况啦。”纳西妲温柔地说,“变成另外一个自己也是一种格外新奇的体验不是吗?卡维先生和艾尔海森先生这几天也不要考量工作了,给自己放个假好好休息一下吧。生活中突如其来的改变未必是不好的事情,总是一味地前进也许会忽略掉自己身边珍贵的东西哦,不如停下来,以不同的视角重新认知自己周围吧。”

 

这位智慧之神的话语还是一如既往地引人哲思,可惜卡维虽然一贯非常尊重小吉祥草王的每一句话,此刻也到底没有心情去深入思索,只是悲催地点了点头。

 

TBC


最近都在写伊甸番外,太久没有更新了于是拿约的稿混一下更~

是可爱的喵吱九宫格表情包,会在cp30印成贴纸作为无料发放!

CPP作者认证

正在申请CPP无差别同人站作者认证。

作者CPP主页地址:https://www.allcpp.cn/u/2275192.do

【维海】借温

Summary:须弥的冬天到了,大书记官因为暖气失灵手脚冰凉睡不着觉,但这不是巧了吗?他有一个像小暖炉一样的室友。

*未交往但互有好感的p友背景

 

 ……

 

糟糕,加班加猛了,看到室友抱着枕头躺在我床上的幻觉了。

 

这是卡维完成工程后风尘仆仆地从沙漠回来,打开自己房间门却看见自己那位室友,须弥的大书记官艾尔海森穿着一身睡衣,正面无表情地坐在他床上看书时候的第一反应。

 

他下意识以为自己走错房间,揉了揉自己眼睛,呆呆说了句“哦,不好意思,走错了,打扰”,然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这是他的第二反应。

 

过了几秒,我们的大建筑师站在自己房门前终于回过味来,第三反应姗姗来迟。

 

卡维猛地推门走进自己房间,对着那一脸若无其事甚至准备睡觉的教令院大书记官大叫起来:“艾尔海森!你大半夜的占我房间干嘛!”

 

……

 

卡维不满地哼哼,瞥了艾尔海森,极不情愿地问:“所以你房间的暖气坏了?想要来我房间借住一晚?早说啊,我收留你也不是不行。”

 

艾尔海森冷淡地瞥了卡维一眼,冷漠道:“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这里是我家。”

 

卡维叫了起来:“可是我付给你房租了!按照规则这个房间现在使用权是我的。”

 

艾尔海森:“……”

 

须弥的大书记官难得在辩论中品尝到了吃瘪的感受,他那湖绿色的眼睛里流转出一丝心虚来,率先服了软。他叹了口气,低声道:“好吧,你想怎么样。”

 

卡维顿时得意了起来:“给我减房租,这个月起码打个八折吧。还有,到月底为止的早饭你做。”

 

“减房租可以,做早饭免谈。”艾尔海森最终冷漠地敲定了这宗买卖,然后又补充道,“明天你有空的话,帮我检修一下我房间的供暖器。这几天须弥城里负责构装体维修的师傅回老家去了,他的徒弟今天来看过,说自己修不了。”

 

“切,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会差遣人。”卡维摊了摊手,“明天我确实没什么事做,本大建筑师就大发慈悲地帮你修修供暖器好了,说起来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怕冷,我记得你明明对寒冷耐受力还蛮高的。”

 

他真的不太想回忆,之前学生时代教令院组织一起去雪山游玩的时候,艾尔海森这家伙对冻得稀碎的自己发出的堪称欠揍界巅峰的名言警句:“你冷吗?我还好。”

 

这可是能靠着半边披风在雪山面不改色地冒险的奇人,居然也会怕冷?

 

艾尔海森沉默了一下,卡维居然从他眼神中观察到了一两丝奇妙的尴尬情绪,他说:“不怕冷和明明有暖气但非要受冻是两回事,很晚了,我要睡觉了,你睡不睡?睡就去洗澡,别一身冷气地进被子。”

 

真难得,一天之内同时从那个平时连表情都懒得摆的书记官身上观察到心虚和尴尬两种情绪,加之今天又凭借自己优异的辩论获得了房租优惠券,卡维顿时有种自己赢了(?)的莫名爽感。

 

他一边快乐地敷衍道:“是是是,知道了”,一边去脱掉披风进浴室洗漱。因为加班脑子都加得有点麻了的卡维直到站到自己床前,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欸,说起来,借房间的意思就是,我要和艾尔海森一张床睡?”

 

卧槽?!

 

艾尔海森嫌弃地打量了这个像是被浴室的水汽蒸傻了以至于在床前干杵了三分钟的室友,催促道:“睡不睡?快点,我想熄灯。”

 

“哦哦,好的。”

 

卡维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心情,总之就是特别僵硬地爬上了床,然后像个机器人一样木木地在被子里躺下,心底思绪万千。

 

这还是卡维第一次真的和艾尔海森睡觉,不含任何情色意味,单纯的一起睡觉……


虽然这么说好像就暴露了他们会经常有色情意味地一起睡觉,但卡维认为那是正常的。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住一起,有需求了互帮互助一下不是很正常。而且卡维老是怀疑艾尔海森真正愿意把房子租给他的原因是就是他能提供让这家伙满意的X服务……不过那就扯远了。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好像卡维没怎么认真打量过穿睡衣的艾尔海森。


额,毕竟,就是说,平时有机会在床上看到艾尔海森,不是自己把他衣服扒了,就是他自己主动把自己衣服扒了,而且大多数时候艾尔海森和自己做完之后鲜有温存时刻,一般这家伙清理完自己体内的东西就裹着浴袍回自己房间睡觉了,对做暧以外的肢体接触吝啬得仿佛把卡维当人形按摩棒。

 

这还是卡维第一次有机会认认真真打量艾尔海森真正睡觉的样子,大建筑师完全没想到自己舍友睡衣图案居然是灰色的猫猫,身上还散发出一股薄荷的浅淡香味,卡维猜想那应该是艾尔海森平时用的沐浴露的味道。

 

而且最关键的是,艾尔海森的睫毛好长。平时这位须弥大书记官的脸蛋堪称漠然,只有在他闭上眼帘时脸上的线条才柔和起来,此时的他何止不冷峻,搭配上那张略有点婴儿肥的脸蛋甚至堪称柔软。

 

糟糕,为什么感觉好可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吧。卡维躺在床上,盯着艾尔海森,僵硬地想。

 

“看够没有。”艾尔海森虽然闭着眼睛,但显然没有睡着,他淡淡道,“今天来找你就只是单纯借个床睡觉罢了。希望某位学长有点自知之明以及自制力。”

 

“谁看你了!我只是习惯朝这个方向睡罢了!而且看看怎么了!我又不像某人,脑子里只有那种东西!”

 

偷看(或者光明正大地盯着看)被揭穿,卡维登时恼羞成怒,心说果然觉得艾尔海森可爱什么的都是幻觉,这牙尖嘴利的家伙像是吃了炮仗一样。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学长什么时候这么纯情了,尤其是在床上。希望你半夜不要突然发情,我今天很累了,不想配合你。”

 

“你不要太过分啊艾尔海森,一开始是谁先邀请我做那种事情的!真要说的话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吧!而且你以为谁都是你吗?在床上就只会想那种事情,我睡觉了,再见!”

 

这下卡维心底那点旖旎彻底散干净了,他忿忿不平地转身,只留了一个后背给艾尔海森,在内心冷笑着想:“呵!就不该对艾尔海森抱有期待。”

 

……

 

嗯,完全睡不着。

 

半小时后,卡维维持着侧躺的姿势,陷入了某种尴尬的状态。

 

说真的他连续做了好几天的项目真的已经挺累了,很需要好好睡一觉。可是只要一想到艾尔海森穿着猫猫睡衣躺在自己身后,卡维就睡不着。


按理说自己和自己坏脾气的学弟在同一个屋檐下呆了这么久,还频繁上床,早就该相看两相厌了,可是卡维就是很想转头去瞄一眼艾尔海森。

 

……那可是艾尔海森in猫猫睡衣,且不论那张难得柔软的脸,哪怕是为了日后取笑艾尔海森居然穿这么幼稚的睡衣,都很值得回头看一看。

 

可是回头看的话,万一艾尔海森没有睡着,那岂不是自己反过来要被他取笑了?刚刚自己还信誓旦旦的说要睡觉。

 

看……不看……看。

 

卡维内心正在天人交战,忽然,我们的大建筑师感觉到自己背后的睡衣衣角被轻微扯了一下。

 

卡维:?

 

好嘛,居然是艾尔海森先有动作了。

 

卡维顿时屏住呼吸,很想看看自己的学弟要搞什么幺蛾子。说起来,本来艾尔海森借他床睡觉这件事就很离谱。我们的大建筑师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艾尔海森心怀鬼胎。

 

艾尔海森拉扯卡维衣角的力度特别特别微小,如果不是清醒着绝对察觉不到,带着某种猫一样小心翼翼的试探味道。卡维没有动,闭着眼睛装睡,心想我倒要看看艾尔海森你要干什么。

 

艾尔海森似乎都不确定自己要干什么。

 

某人先是试探地拉扯了一下卡维的衣角,很快就谨慎地停了下来,似乎是在观察卡维究竟有没有睡着。在观察到卡维几分钟都没有反应,且呼吸均匀后,艾尔海森显然松了一口气,他内心显然也在天人交战,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是哪怕卡维闭着眼睛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到自家学弟的纠结。

 

然而艾尔海森没有犹豫很久,很快向什么东西屈服了。

 

卡维感觉到盖着自己和艾尔海森的那床被子动了动,原本被分成泾渭分明两个分区的被子被悄悄打通了,很快,一个冰坨子一样的东西从床的另一边猫一样地拱了过来,蜷缩着隔着一定距离小心翼翼地贴上了卡维的背,似乎在试图取暖。

 

卡维是很暖和的,他常年沙漠雨林到处跑,能够在各种环境下快速进入睡眠,日常身体热得像个小火炉一样。


但哪怕艾尔海森没有把自己的手脚真正攀附上去汲取自己学长的温度,卡维依旧被激得浑身一颤,他震惊地想:“卧槽,好冷!艾尔海森这家伙手脚怎么这么凉啊,难道他其实很怕冷吗?”

 

不,怕冷倒是未必。毕竟在雪山这家伙的从容不像是装的,他似乎是四肢的血液循环不太良好,以至于睡了这么久依旧手脚冰凉。


虽然艾尔海森不一定真的畏寒,但在这种条件下想要舒服地入睡确实比较困难。

 

怪不得他顶着尴尬也要来自己房间蹭暖气呢,原来是手脚冷睡不着吗?既然这样早说不就好了。

 

卡维心底有点感慨,而与此同时艾尔海森身上的寒凉似乎还是没有散去。他只是贴卡维贴得很近,虽然卡维身边的被子里很暖和,但想要凭借着点温度就快速热起来还是很困难,艾尔海森显然有点纠结,他像一只趋热的猫,很想汲取一点热度,又怕万一把卡维惊醒了丢脸。

 

“算啦。”卡维心想,“就当是学长的宽容吧。”

 

我们的大建筑师装成睡迷糊了的样子,转了个身,极其顺手地把艾尔海森捞进了自己温暖的怀里。


为了效果逼真卡维甚至还装出了几声睡梦的呓语,但是手上的动作还是很强硬的,他直接把自家学弟冰冷的手按到了自己柔软又温暖的腹部。

 

“冰死我了!”卡维被冻得龇牙咧嘴,差点掉眼泪,他心想,“这么冷还不好意思说,活该你到现在都睡不着,哼。”

 

艾尔海森在黑暗中微微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想要挣扎,然而卡维的手锁他锁得很紧,书记官猫猫很快为热源屈服了,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卡维的错觉,他听到一声极其浅淡的“谢谢”。

 

“别扭的家伙。”

 

大建筑师毫不客气地点评自己学弟,并没有发现自己似乎也是一样的。

 

……

 

“后来?后来就是我帮艾尔海森把暖气修好了啊,就是简单的机械故障,现在的机械师傅啊,真是越来越不专业了,我三两下就搞好了。”卡维坦然道,“除此之外,还能怎么样?”

 

酒馆里,听了卡维无意间分享的,关于教令院那位完美书记官的弱点,兰巴德店长陷入了某种长久的沉默。

 

这位憨厚老实且友善的酒馆大叔问:“不,我不是问你家暖气的后续,我是问你和你那位书记官学弟的后续。”

 

“这能有什么后续。”卡维喝了一口酒,抱怨道,“说起来艾尔海森这个小气的家伙,我帮他修了暖气居然一点报酬都没有,亏死我了。幸好和他睡的那个晚上让我抓到了他怕冷的弱点,这下下次和他吵架的时候我终于有他的把柄了。哈哈,艾尔海森,你也有今天。”

 

兰巴德店长:“……”

 

兰巴德店长问:“不,就是说,你没有感到在这个事件中,有些很遗憾的部分吗?”

 

很遗憾的部分?

 

卡维认真思索了一会,模模糊糊想:如果硬要说遗憾的部分,那就是那天去抱艾尔海森的时候为了不那么尴尬在装睡,全程闭着眼睛吧。虽然艾尔海森很可恶,但是他穿着猫猫睡衣的样子特别可爱,没有多看几眼亏死了。

 

诶,这么说起来,如果第二天自己不给他修暖气,他晚上是不是还会因为冷得睡不着而爬到自己被窝里来。

 

妙论派之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维海】黑蔷薇解剖学·其五·终

*原著向背景

*大风纪官(非赛诺,原创角色)第一视角,探案搜索向 

*小短篇,终于完结了,一些鳏夫卡,雷慎


前篇: 其一    其二     其三     其四


14 虚假现实

 

我从卡维先生的梦境中醒来,背后已经是一片冷汗淋漓。

 

一切都已经非常清楚了,我之前脑子内某种离奇的猜想成了真。世界上根本就有两个艾尔海森先生,而被卡维先生认可为恋人的那位天才的知论派年轻学者早已死去了,对,就是那位□发□眸的艾尔海森书记官。

 

.....等等,那位艾尔海森书记官是什么模样来着?随着卡维先生梦境的推进,我似乎也不记得他的脸了。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位我正在调查的黑发黑眸的“艾尔海森”,杀他的凶手也几乎呼之欲出,一定就是卡维先生。虽然我没有能从卡维先生的梦境里窥视到任何他具体动手的画面,但是那浓烈的憎恶情绪,以及即便是在梦境中也隔着躯体传递到我灵魂深处的强烈的疯狂与恨意。

 

.......我想不出除了卡维,谁还会是杀掉那位黑发黑眸的“艾尔海森书记官”的凶手。

 

但我旋即意识到了更可怕的事情。

 

因为自己的恋人被杀死了,卡维先生是如此地憎恶着教令院,联想起最近那些镀金旅团在须弥城内愈发频繁的起事频率,我不得不怀疑是卡维先生暗中在作祟。

 

毕竟根据梦境里的情况,艾尔海森书记官简直像是卡维先生的锁链,只有他还活着的时候,卡维先生才会听从大贤者的安排.......现在艾尔海森书记官死了,他也发疯了。

 

这个昔日的天才发起疯来不知道会对须弥城,会对大贤者们的梦境工程造成什么威胁。

 

我没有任何犹豫,拿着艾尔海森书记官那个破损的虚空终端就打算去找大贤者阿扎尔汇报这件事。

 

我的心底在紧张的同时也乐开了花,发现了这种重大的背叛那一定是大功一件,等到把卡维先生拉下马了,空缺的贤者之位会不会有我的一份呢?不,也不求当贤者吧,起码别总让我像个打杂的,成天被呼来喝去。

 

没错,我决心站在阿扎尔的一边。

 

虽然那位真正的艾尔海森书记官遭遇很可怜,可我是个识时务的人,比起当一个正义人去为一个已经在社会上被抹除了痕迹的死人主持公道,还不如实在点拿我调查得到的消息去换点功名利禄。

 

卡维先生很可怜,但那又怎么样呢?那是他人的灾难;须弥被大贤者梦境工程支配的百姓很无辜,但那又怎么样呢?被支配的又不是我。

 

我一路狂奔到智慧宫大贤者的办公室,穿着粗气向着那个背对着我的人回报了一切。我压抑着自己因为过度运动,或者说过度狂喜带来的喘息,狂热地注视着那个背影,等待着他的答复。

 

说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那个“大贤者”的身影似乎扭曲了一下。

 

.......好奇怪,是不是哪里传来了什么杂音......

 

“%¥&%#@*&…&#%......很好,原来您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啊,大风纪官阁下&%#@......做得好极了……¥¥##……#@您回去吧,你上报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我会给你应得的奖赏的。”

 

阿扎尔拍着我的肩膀,那苍老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边。

 

奇怪......我迷茫地看着阿扎尔,明明一切进行地都如此顺利,为何我觉得哪里的违和感这么强烈。

 

我转身打算离开,却忽然察觉哪里不对,脚步逐渐放缓了下来。

 

是了.....某个逻辑从一开始就有问题,某个问题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解答。

 

我明明连接的是“艾尔海森书记官”的虚空终端,为什么进入的是卡维先生的梦境,又这么轻而易举地知道卡维先生的过往......而且说起来,从一开始诱导我使用虚空终端调查艾尔海森书记官遇害案的。

 

.........不就是卡维先生本人吗?

 

我停在了原地,浑身冒出了冷汗,我忽然发现,今天的大贤者办公室,简直安静地出奇。平时那些找大贤者来审批材料的人呢?不,就算没有那些学者,大贤者身边的护卫呢?

 

这里为什么只有大贤者一个人?

 

不,说到底,这里是现实吗?

 

杂音又在我脑海中响起了,我在悚然间回头,原本应该坐在高位上的阿扎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金发的卡维先生。

 

.....杂音.......好多杂音......

 

卡维先生用着他那惯有的热情而虚伪的笑声冲我说:“¥&%#@*&真可惜#@*&,大风纪官阁下,本来想让你更温和地迷失在梦境里&%#@但现在看来无法做到了。”

 

“你站错了队,大风纪官阁下,虽然在如今的须弥,想要做出正确的决定并不容易......”

 

周围原本是智慧宫的景象瞬间坍塌了,四周被扭曲成了无数荧绿色,仿佛数据流一般的方块,到处都是深渊,往何处都是下坠,在一派混沌中,我听到那个青年嘲笑的声音:

 

“但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不是吗?你的心灵现在为我所用了。”

 

在无尽的下落中,那个金发的身影分明在离我越来越远,我却听到卡维先生那婉转好似夜莺,又仿若恶魔低语般的声音一遍遍在我脑海内响起:

 

【大风纪官阁下,还请您牢记。我有三种人要杀。其一为玷污了他人生的盗窃者;其二为亵渎了他理想的卑劣者;其三为 □□了他□ □□□ □ □。】

 

15 即视感

 

“艾尔海森书记官遇害一案真是令人毫无头绪。现在镀金旅团袭击须弥城的次数又这么频繁,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坐在风纪官办公室里,望着整桌的案卷,下意识地这样抱怨道。周围本来正打算溜去茶水间倒咖啡的女风纪官部下一下子愣住了,向我说:

 

“大风纪官阁下,你说话可得慎言,艾尔海森书记官不是活得好好的,你无缘无故咒他死干什么?不是我说您,他们那些高层很忌讳这些生啊,死啊的,幸好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要是你刚刚的话传出去,那可不得了。”

 

我一下子也愣住了。

 

对啊,艾尔海森书记官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我记得前几天我才在明论派学者的集会上看到过他,那时候,他的丈夫妙论派的贤者卡维大人陪他一同出席教令院的慈善晚会,在晚宴上两人表现得如此举案齐眉。

 

为什么我会觉得——艾尔海森书记官已经死了?

 

我脑子突然疼了起来,里面响起了某种杂音。

 

【¥&%#@*&大风纪官阁下,还请您牢记。我有三种人要杀。其一为玷污了他人生的盗窃者;其二为亵渎了他理想的卑劣者;其三为 □□了他□ □□□ □ □¥&%#@*&】

 

那个女部下走过来给我倒了杯咖啡,叹气道:“我知道您最近在忙大贤者交代给您的那些关于梦境工程的任务,可也要注意身体,适当休息啊。”

 

“哦哦,好的。”我呆滞地回答道,总感觉哪里不对。

 

我是莫约在一年前突然从普通风纪官被提拔为大风纪官的,原因似乎是因为前大风纪官赛诺挟持了草神突然背叛。但是那时候大贤者阿扎尔似乎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好用的打杂的,虽然负责须弥城的安防但不涉及任何核心隐秘。

 

三个月前,不知道我又走了什么春秋大运,在妙论派的贤者卡维先生一力举荐下正式加入了教令院核心层,从此不再是名义上的大风纪官,而是真正参与到了教令院如今正在进行某项事关造神的计划里,负责整个须弥城的核心安防。

 

对于造神计划我没什么感想,虽然大体上知道这是一项多多少少会危机须弥百姓的工程,但反正又不会波及到我,我无所谓。况且要不是因为造神计划,导致前风纪官赛诺叛逃,我想我绝无机会从一介沙漠出身普通风纪官一下子提拔到大风纪官的,我很清楚我的立场,我的一切荣华富贵都是靠卡维先生得来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每坐在风纪官办公室,或者在智慧宫看到卡维先生,我总是背后冷汗直冒。那分明是一位非常年轻,俊美又优雅的青年才俊,可每每看着他脸上的笑,又或是无意间在晚宴上看到他注视着他妻子艾尔海森书记官那副含情脉脉的表情,我总觉得不寒而栗。

 

还是就是那诡异的既视感,为什么我总觉得........

 

艾尔海森书记官已经死了。

 

16 轮回

 

教令院的艾尔海森书记官果然死了。

 

我穿着黑西装,来到了肃穆的教堂门口,和络绎不绝的哀悼者一同参与这场悼念。

 

艾尔海森书记官的死因对外宣称是无意失足坠落,可我知道,那是一场虐杀。智慧宫里那个明论派学者的血液和组织在图书馆里溅得到处都是,现场还留下了一个破损的虚空终端。我总觉得这场景莫名熟悉,可是只要稍微一回想脑子就痛得不行。

 

说起来这案子还有不小的疑点,比如说又一次,艾尔海森书记官的所有随身物品,值钱的不值钱的,全都被洗劫一空。

 

奇怪,为什么我要说又一次。

 

.....总之这是其中一个疑点。

 

还有一个疑点就是,妙论派的贤者大人,卡维先生。作为教堂里那位已经死去的艾尔海森先生的伴侣,他,并不悲伤。

 

按理说艾尔海森书记官在教令院内地位不低,这样的高官遇害是应该立案调查的。可大贤者阿扎尔没有委派我去调查这个案件,倒不是因为他不想,主要是因为最近须弥城实在是多事之秋。

 

据我埋在镀金旅团里的探子回报,那个挟持了小草神叛逃的前风纪官赛诺,试图正在谋划着对教令院发起攻击。这一年下来他手里积攒了不少力量,已经足以对教令院造成威胁......而最令我感到不安的一点是,我的线人回报,说教令院高层里有赛诺的内应。

 

这点没有其实没有明确的证据,我的线人也只是听到了某些流言,但我已经感受到了。因为赛诺领导的那帮反抗军每每总是能挑在须弥城防最弱的时刻,梦境工程运转的关键时刻发起攻击,但这些工程和安防的安排都是绝密事项,很多东西只有我和大贤者阿扎尔知道,连梦境工程的核心技术人员都不会告诉。

 

于是最近风纪官的重点都在进行内部整肃,以及对参与梦境工程的各级官员进行背景调查,像艾尔海森书记官遇害这种事情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大贤者阿扎尔让我随便找个合适的犯人,私下解决掉给卡维先生一个交代就是了。

 

这是当前性价比最高的选择,毕竟作为大风纪官我没时间浪费在区区一个书记官遇害的小案上,可是我的心底总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我所追求的一切答案都藏在这个案子里。

 

天下起了雨,我坐在雨里,茫然地坐在教堂前的台阶上抽一支烟。一对穿着黑亮皮鞋,被黑色西裤包裹的长腿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茫然地抬头,正对上一张精致却苍白的笑脸。

 

这位金发的年轻才俊撑着一把黑雨伞,浑身都包裹在死气沉沉的黑西装里,在瓢泼大雨里他浅声哼唱起一支童谣,他精致的脸蛋上游离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人的一生有三次死亡。”卡维仿佛歌唱一般低叹,“肉体死亡是第一次,从生物学上他死了;葬礼是第二次,在社会上他死了;忘却是第三次,当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将他忘却,那时候他将真正死亡。不觉得可怜吗?我的伴侣,正在经历他的第二次死亡。”

 

世上哪有人宛如儿戏一般谈起自己恋人的死亡,我皱起眉头,问:“卡维先生,您的恋人死了,为什么您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卡维先生于是露出了一个异常灿烂又虚幻的微笑,他冲我道:“因为我已经找到了谋杀艾尔海森的罪魁祸首,马上所有的罪人都会得到惩罚。”

 

他笑得那样阳光,我却不寒而栗。

 

说起来在来今天的葬礼之前,我的部下就提醒我,妙论派的卡维先生似乎因为自己恋人的去世而疯魔了,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17 舞

 

我的调查没能进行下去,因为须弥很快乱了起来,反叛军于某一日趁着夜色攻占了须弥城。

 

不知道那些沙漠民使了什么手段,居然妖言惑主使得小吉祥草王站到了他们那边。本来今夜就是梦境工程的最后一夜,马上贤者们的造神计划就要彻底成功了,哪成想会在今日功亏一篑。

 

那些见风使舵的愚人众早就逃了个干净,“博士”也早就不见人影。只有大贤者大扎尔,带领着一众造神计划的参与者,躲进了位于须弥城之底的造神工厂中,试图发动最后的反击。

 

然而哪怕大贤者阿扎尔依旧在嘴硬,试图负隅顽抗,所有人也都意识到了,大势已去。

 

这些脆弱的学者在这弥漫着硝油味道的造神工厂里互相猜忌起来,指责彼此是出卖教令院的罪魁祸首。

 

我在这种嘈杂声中愈发地头疼欲裂,然而随着我脑子愈发混沌,某些记忆却愈发清晰地浮现了出来。关于某个案子,关于某个真相。

 

【大风纪官阁下,还请您牢记。我有三种人要杀。其一为玷污了他人生的盗窃者;其二为亵渎了他理想的卑劣者;其三为 □□了他□ □□□ □ □。】

 

我想起来了,我怎么会忘却如此重要的事情,对,卡维先生就是那个叛徒,我明明很早很早就知道了这一点。

 

他背叛的原因是自己恋人的死,他在进行一场漫长的复仇。

 

是了,我其实在很早很早的的时候就探知到了关于艾尔海森书记官的真相不是吗?这世界上有“两”个艾尔海森,其中一个是卡维先生的恋人,知论派某英年早逝的天才,其他的则是教令院批量生产以试图拴住卡维先生的冒牌货,因论派,明论派,哪个派都好,都是人为制造的小偷。

 

而卡维先生很早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他无比憎恶着这一点,眼前我所见的一切闹剧不过都是他的一场复仇演出,每个人都是他复仇剧里的演员。

 

主角分明早已佩戴好了象征绝望的黑蔷薇,在舞台上粉墨登场,可配角却还稀里糊涂地以为自己瞒天过海,执掌了棋局走势。

 

我脑子里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似乎有一把锁被突兀地解开了。我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些反抗军能够如此轻而易举抓住每一次须弥城防最弱的时间进行进攻,又为什么我纵使发动所有的风纪官也找不到内鬼。

 

因为那个所谓的“内鬼”,不是任何人,正是制定了须弥一切安防计划的我自己。

 

明白了一切的我忽然发疯一样低笑起来,我随便从身边抓了一个学者,怒吼道:“卡维阁下人呢?!”

 

那个瘦弱且尖嘴猴腮的学者不明白我在发什么火,战战兢兢地说:“刚才有人看着他往工厂下面走去了。”

 

我把那个学者随手扔在地上,拿了一把剑,打算去和卡维阁下做个了结。

 

我完全被他耍了,我是他戏剧里的小丑,是他剧本里丑恶又愚蠢的反派,可反派也是有尊严的,在舞台剧即将落幕的时候应该来场正邪对决,他一定在某处舞台等着我。

 

然而事实是,我想多了。

 

卡维先生确实身处某处舞台上,可他并非像所有热血小说的主人公那样在等待一场正邪反派的针锋相对。他把舞台当成了舞会,正在独自一人尽兴地翩翩起舞。

 

卡维先生穿着一身婚礼用的白礼服,正在跳着舞。我很熟悉那舞步,不如说只要在教令院就读过的人都会熟悉这套舞步,那是学院晚会上常跳的交谊舞,卡维先生跳得很熟练,随着自己嘴中哼唱的节拍从容地踏着步伐。

 

他男步女步都会跳,切换得十分自如,如果不是他抱着空气起舞,怀中空无一物,这场景想必会十分浪漫,而现在,气氛只剩下了诡谲。

 

“卡维阁下。”我哑着嗓子,用剑指着他,“利用我利用得开心吗?你如愿颠覆了大贤者,这时候不应该发表什么获胜者感言吗?”

 

然而即使被我用剑指着,卡维先生似乎依旧从容不迫......或者说那副样子该叫旁若无人。他浅声哼唱完了一整首曲子,才终于踩着最后一个音符停下舞步。

 

“哦,这不是大风纪官阁下。”卡维先生好暇以整地盯着我,面露微笑,“怎么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怎么,要审判我吗?”

 

“这是你的获胜者感言吗?”我冷冷地问他,“你为那位艾尔海森书记官复仇成功了,你应该更得意一点才是吧。”

 

“复仇成功?不不不,远没有。”卡维低声笑了起来,“说起来,随着虚空的崩溃,您脑海中的禁锢也逐渐解除,记忆逐渐恢复了吧,想来您也回想起了我在您脑海中投下的楔子。现在恰好是终幕了,您身为‘大风纪官’又如此巧合地来到了这个舞台上,不如来发挥一下您断案分析的特长,来为这个荒唐的剧目画上句号,如何?”

 

这算什么?胜利者对失败者的颐指气使?

 

但不知为何,随着卡维先生的声音落下,我脑海里那句话愈发震荡得我头晕恶心,似乎在催逼着我也登台表演,我皱起眉头,维持着举剑的姿势,姑且还是分析了起来。

 

卡维先生要杀的人有三。

 

其一为玷污了艾尔海森书记官的偷窃者,那是被教令院炮制的劣质仿制品,因论派的假冒伪劣者。

 

其二为亵渎了艾尔海森书记官理想的卑劣者,那是造神工程的主持者们,曲解了他与卡维先生最初课题的理想。

 

其三——咦,其三是什么?

 

说起来,我从来没有听清过其三后的内容,哪怕努力去回想,脑海里也只有一片杂音。

 

“啪,啪。”

 

空荡荡的舞台上响起的掌声,在这空旷的地方形成了回音。卡维先生像是一个推理小说作家的狂热粉丝,面含笑意为我鼓起了掌。

 

“精彩绝伦的推理,不过该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吗?您没有分析出其三的内容呢,不过也不怪您,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其三的内容。”

 

卡维先生像是一个魔术师一样,来到了舞台中央,微微向我躬身示意,他的动作礼貌优雅地像是枫丹绅士,可当我看清他手里东西时,我的瞳孔因为恐惧而微缩。

 

那是一个微缩构装体炸弹开关,而这个工厂里到处都是硝油。

 

说起来,就算这个工厂原本是用于造神计划,里面的硝油味也不该这么重才对,这些高度危险品早就应该被牢牢锁在封闭的罐子里,一点都不会泄露出来。

 

又说起来,一个善良到即使自己恋人向自己请求死亡都下不去手的人究竟是出于何等目的才会筹划此等庞大的复仇计划,又是出于何等想法才会对目标实施此等虐杀。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活下去,我以为这会是一场卡维先生对教令院的复仇,实际上这是一场他对于自己的复仇。

 

我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我知道我做错了事情,但我不想死在这里,于是我也顾不得什么向卡维先生复仇了,丢下剑就往外跑。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在卡维先生按下那个开关之后,连锁的爆炸声在造神工厂响了起来,伴随着学者们的惨叫,还有工厂塌方的声音,这声音尖利极了,但放在卡维先生的耳朵里或许是悦耳极了。

 

因为我在惊惧中回头望去,卡维先生依旧一脸镇定……乃至于面上浮着某种虚幻的幸福表情,在舞台的中央虚空起舞。他的表情如此餍足,其中没有一丝悲伤。

 

我听到他轻声浅吟:“……其三,为违背了他意志的懦弱者……艾尔海森,对不起,没能杀了你,也没能如你所愿活下去。”

 

我知道我逃不掉了,于是脚步反而慢了下来,就这样愣在原地看着舞台中心的人跳舞。天穹不停坠落炽烈的火星,仿佛是神明滚烫的眼泪。卡维先生对此熟视无睹,固执地哼歌跳舞。

 

——直到火光将一切淹没为止。

 

18 梦

 

“我觉得我应该得到你的一些夸奖。”小卡维气愤地对正在给他伤口上药的小艾尔海森说,“我可是辛辛苦苦帮你去把那些撕你论文的人揍了一遍。”

 

“我没有要求你这么做。”小艾尔海森面无表情用棉球粘了酒精,力度颇大地按在了卡维膝盖上的创口上。

 

小卡维顿时尖叫起来:“嘶——疼死我了!艾尔海森!你就不能学着对你的学长温柔一些吗?!”

 

“你需要反省,卡维。从现状来看,不是你去揍了他们,而是你被他们揍了。”小艾尔海森用湖绿色的眼睛平静地盯着他,“而且,论文涂就涂了,重新写一份不要多少时间,我无所谓的。反倒是你受伤给我添麻烦,你就不能老实一点什么都不做吗?我已经告诉教授他们的事情了,教令院的规则会给他们教训的。”

 

“你你你这个不知感恩的混蛋,我以后都不会理你了。”

 

付出了如此多的气力却连一句感谢都没收到,小卡维被气得泪眼盈眶,他赌气地别过脸去,好半天才小声说:“就算教令院的规则会给他们惩罚,无非也就是罚站,写点反省报告一类的……你为了写这个论文花了一周的时间,我看不惯你心血被作践,不行吗?”

 

小艾尔海森没有回答。

 

小卡维感觉自己早晚被这个学弟气死,他活动了下膝盖,感觉自己差不多能走了,气哼哼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就要离开,并打定主意此后一周都不再理会艾尔海森。

 

可在他马上要走出医务室门口的时候,小艾尔海森从后面抱住了他。

 

“辛苦了。”他说,“……送你一朵金蔷薇。”

 

小卡维,不,卡维的泪水忽然就流了下来。他的世界沦为黑白已经很久了,然而在此刻,他接过那朵蔷薇的一瞬,他的单调的双色世界里终于被描摹上一层金线。

 

19 解剖

 

我解剖了一朵金蔷薇,它的外表华丽,内部却早已腐朽成了烂泥一般黑色。

 

我解剖了一朵黑蔷薇,它的外形是那样恐怖诡谲而满溢着暗毒,可等层层剖尽,内里却又是无可改易的黄金之色。


END



关于标题,黑蔷薇的花语是“绝望的爱”。


【维海】飞鸟与游鱼的爱情诗

*物理意义上的天堂鸟卡维x虎鲸艾海,但可变半人形

*复健一下,一个OE小童话

 *1w2一发完

 


01

 

艾尔海森游进今天的渔场的时候,听到其他同伴在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东边的礁石那里撞上了一只天堂鸟。”

 

“陆地的鸟为什么会跑来水的领地?”

 

“谁知道呢?八成又是贪图西边遗迹那些亮闪闪的珠宝吧,你知道的,他们鸟类就是容易被这些瑰丽却华而不实的东西吸引。”

 

“那鸟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吧,观测到他从天空坠落已经是昨天了,这海上的孤岛没吃没喝的,又有日光暴晒,受伤了没有同类救助,一天就死了很正常。贪婪又愚蠢的鸟类,总是在追求不切实际的东西,你们记得离那块礁石远点,不吉利,撞死好多鸟了。”

 

幽深而冰冷的海水里,虎鲸们群聚在一起,在慌乱的小型结群鱼群中游来游去,优雅地享受今日的晚餐。近来这片海区迎来了寒流暖流交汇,海床的营养物质被卷了起来,促使浮游大量繁殖,吸引了足量的鱼类,而这里又成了虎鲸的乐园。

 

渺小又低灵智的鱼群被横冲直撞的虎鲸撞得四散而逃,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这个由上百虎鲸构成的狩猎网,艾尔海森灵巧地钻进鱼群里,不一会就靠着自己敏捷的动作吃了个半饱,然后又叼了几只乌贼和鲭鱼,扭身就往族群之外游去。

 

“嘿,艾尔海森。”有别的虎鲸在喊他,“怎么?今天也不在‘食堂’和大家一起吃吗?你可真是不合群。”

 

艾尔海森回头,认出那是和他同属这群虎鲸中“知论派”,负责预测洋流走向的前辈珐露珊。他衔着食物发不出准确的音波,只是礼貌而疏离地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快速游开。

 

有其他虎鲸对着法露珊发出嗤笑:“别理他,珐露珊前辈,他是个怪胎,明明是虎鲸,但就是喜欢离群。而且还特别厚脸皮,平时白天黑夜都见不到他的人,就狩猎和吃饭的时候特别积极。”

 

艾尔海森是个怪胎,或者说,是一个怪异的虎鲸。


他和其他黑白虎鲸不同,有着墨绿偏黑的表皮,流线型的身体健硕而有力,一看就是捕猎的佼佼者,不过真要说他身上最独特的,还当属那双如图绿宝石一样的眸子,即使在暗不见天日的深海里也依旧熠熠生辉。

 

本来这样的外形条件,理应为他吸引很多其他同类的关注才对,可艾尔海森不仅不是虎鲸族群中热门对象,甚至因为性格沉默孤僻而隐隐约约受到排挤和孤立。

 

不过艾尔海森不在意这些,不如说这是他刻意为之,按他的说法:独特是一种财富,而孤独也会带来便利。”

 

比如眼下最直观的便利就是,无人会乐意去探究一只不合群的虎鲸在狩猎以外的世界在鼓捣什么,因此艾尔海森可以有很多秘密。


比如他会在众虎鲸还在沉睡的早晨就浮上海面观测日出的角度,在众虎鲸沉溺于玩乐时独自在幽深的海底观测洋流的动向,和海底生物食物链的组成,这使得他获得丰富的知识,从真理中攫取满足。

 

又比如现在,孤独又使得他守住了一个全新的秘密。

 

艾尔海森三天前在东边被族群称为不详之地的地方救助了一只被族群评价为愚蠢又贪婪的天堂鸟族,并把他饲养起来。

 

02

 

这只墨绿色的虎鲸沿着自己既定的路线游到了东边的礁石附近,在确认没有任何同族跟着自己后,艾尔海森才从海底缓慢上浮到了海面。

 

已经是午夜了,如银色匹练的月华投射在这只墨绿色的虎鲸身上。夜空见证着他的身形在岸边越发缩小,最终上半身成为了某种近似在久远之前被称为“人”的生物,而下半身却依旧是虎鲸的模样。


在海里所有有灵智的族群都可以这样变,不过基本上所有人都懒得这么干,费力气,而且半人身脆弱,没一点好处。

 

根据那些久远石板上的刻字,这种形态似乎应该被称为“人鱼”,不过文明已经失落,叫什么也早就无人在意。

 

变成人鱼后的艾尔海森头发是某种近乎灰质的颜色,但是眸子却依旧亮得如同绿宝石一般。他神色平淡地扫过这座只有巴掌大的海岛,并没有发现某只金色鸟类的踪影。换作其他同族丢了东西,或许该惊慌地到处寻找了,尤其是鸟类这种随时可以从礁石飞离的种族,或许都可以直接默哀应该是找不回来了。

 

可艾尔海森没有,他仿佛笃定这只天堂鸟还在此地,他半身浸在海里,半身在维持自己不搁浅的情况下探上岸,努力把自己带来的乌贼和鲭鱼往岸上推了推,然后冷淡地说:


“别藏了,我知道你伤没好到可以走,出来吃饭。”

 

空寂的小岛上没有一点声音。

 

艾尔海森冷漠地重复:“我必须告诉你,我的耐心是有限的。食物在空气和水交界的地方腐败得最快,等今夜过去就该坏掉不能吃了,你如果藏着不进食,就等着饿死吧。而且我必须说,你躲藏的样子真的很拙劣,你以为躲在椰子树上用羽翼把自己装成叶子我就认不出你了吗?太愚蠢了。”

 

空气里隐隐传来一丝破功的尴尬气息,旋即是某位天堂鸟气急败坏的声线。

 

“你快滚,我可不会吃虎鲸给的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虎鲸最喜欢用食物引诱鸟类到海边来,然后一口把我们吞掉。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艾尔海森冷淡道:“哦?看来你已经忘了昨天是谁把你从海里推上沙滩,还用巨石给你搭遮阳伞了,如果我要吃你,根本不用等到今天,第一天趁你还有气就该吃新鲜的。我只是对天堂鸟好奇想要观测罢了。”

 

卡维炸毛:“观测?!谁信啊,反正你给我的食物里面肯定有毒素!我听说过的,虎鲸是诡计多端的生物!有的虎鲸甚至会试着驯养鸟类让他们引诱更多同族来投喂虎鲸!总之我不管,你肯定有所图谋!”

 

艾尔海森淡淡地说,“真希望你的疑心病用在找路上,否则你也不会撞上礁石。我必须告诉你陆上生物的肉对虎鲸来说难吃死了。你想死我不拦你,浪费食物不是我的准则,既然你不吃,那这好东西我就吃了。”

 

说着,艾尔海森真把那几只乌贼从沙滩上往海边拖了拖,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拖出来一个刻字石板,一般享用乌贼一边就着月光阅读了起来。

 

03

 

“咕嘟”——好明显的肚子叫声。

 

卡维:“……”

 

金色的天堂鸟藏身于海岛上那科唯一的椰子树后,因为饥饿肚子叫得几乎震天响。


卡维其实真的已经很饿了,自从他从海滩边醒来就一直没有进食,这荒芜的海岛上并没有任何适宜天堂鸟食用的东西。而且他羽毛都被海水粘湿了,现在冷得厉害,真的很需要美味的食物补充体力。

 

没错,美味的食食物,比如柔嫩的乌贼,肉质鲜美的鲭鱼……

 

再具体一点,就是某只墨绿色的虎鲸现在正在优雅地撕扯的食物。


卡维眼巴巴地盯着那只虎鲸进食。


他手边的乌贼显然新鲜极了,肉质是晶莹剔透的,咀嚼起来也很有嚼劲,那只该死的虎鲸咬在嘴里的时候发出了清澈的,勾人的脆响……


说起来这个混蛋吃起东西来分明很优雅,但速度却蛮快的,不一会几只乌贼没了一半,而他又继续探手向鲭鱼——

 

“停!”


卡维忍不住了,他眼巴巴道:“我吃!只要你要回到海里去,不守在这些食物旁边,我就吃。”

 

艾尔海森伸向鲭鱼的手顿了一下,不过也仅仅是顿了一下而已,这只虎鲸嘴角勾起一抹计谋成功的浅笑,若无其事道:

 

“我不觉得你有资格要求我离开,这些鱼是我抓的,本来我给你吃就是大发善心,但刚才你拒绝了我,我现在也恰好反悔了,所以你就看着我吃吧。不过你非想吃也可以,答应我的要求。”

 

果然要谈条件,他果然在图谋着什么,诡计多端的虎鲸!卡维悲愤地想。

 

不过接受别人有所图的善意倒是被莫名其妙被一只虎鲸救助对卡维来说可接受得多了,这只金色的天堂鸟松了口气,小声道:“你说吧,不是让我出卖同族一类的都可以考虑。”

 

“很简单,首先,告诉我你的名字。”艾尔海森道。

 

“就这?……卡维。”

 

这个条件未免也太简单了,卡维回答之后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墨绿色的虎鲸,然而这家伙出乎意料地很守承诺,默念了两遍他的名字后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转身投入了海里。

 

所以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是单纯想救自己?卡维莫名有点心虚。


然而他出于谨慎依旧等了很久。久到海面上虎鲸入水的波纹都已经散去,金色的天堂鸟才默默从椰树上飞下。在月华的照耀下他同样化为了带着羽翼的半人形,一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显得格外瑰丽。

 

卡维默默去够那些乌贼和鲭鱼,用手把他们撕成好入口的碎片,一点点地塞进嘴里。

 

乌贼果然如他想象的清脆爽口,鲭鱼也是鲜美多汁。

 

“没毒,而且……好吃。”卡维小声嘀咕。

 

他默默想:是不是冤枉那只墨绿色的虎鲸了,他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心而已,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是他把我从海洋捞上岸的,那他应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应该对他更好一点,起码应该问问他的名字。

 

天堂鸟一边思索着一边慢慢地进食,等到他差不多吃完的时候,突然眼前平静的海面跃出一朵巨大的水花,艾尔海森从水底越起,直接化为了人鱼的模样,扑到了卡维旁边的沙滩上。

 

卡维:???

 

金色的天堂鸟根本来不及闪躲,或者说就算想闪也没有能力,他翅膀上受了很严重的伤,根本飞不起来。

 

“你干嘛!”卡维尖叫起来,“说好离我远点的呢!你你你,违背了诺言!”

 

他几乎是想立即离艾尔海森远一点,起码保持安全距离,可是他羽毛被水花浸湿了,跑都跑不动。于是只能看着那只虎鲸,或者说人鱼优雅地半趴在礁石边打理自己的额发,然后用探究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只半炸毛了的天堂鸟。

 

“我怎么不记得有过这种诺言。”


艾尔海森轻笑起来:“你不觉得一个名字换一顿饭价格也太优惠了吗?我之前就说了,我是出于观测目的救了你,现在你吃完饭了,该让我好好观察一下。”

 

卡维语塞:“我就说虎鲸都不安好心!”

 

“随你怎么想。”艾尔海森耸肩,“哦,对了。艾尔海森。”

 

卡维闻言愣了一下,旋即道:“什么?”

 

“我的名字,刚才你吃饭的时候,一副感激涕零想知道我名字的样子。我必须说感激就不用了,我救你是因为我对天堂鸟的习性很感兴趣,你这几天如何能主动配合我的观测我会很高兴的。你不愿意配合也无所谓,反正这岛就这么大,你飞不起来,不配合也得配合。”

 

“你你你!”卡维于是发出了他和艾尔海森相识以来最大声也是最真挚的感叹,“艾尔海森,你个混蛋!”

 

04

 

不管金色的天堂鸟愿不愿意,卡维还是和艾尔海森熟悉了起来。

 

这荒芜的海岛……更准确的说是一堆破烂礁石组成的陆地上,什么都没有。卡维自己搭了个简易净水装置获取干净淡水,但食物就完全没办法,岛上连虫子都没几只,要想活下去就只能依靠艾尔海森每天带来的食物。

 

原本卡维以为艾尔海森只是一时兴起为了好玩救了自己,但在连续一周艾尔海森都几乎准时准点地给他带来了各种包括乌贼,鱿鱼,鲱鱼还有龙虾在内新鲜又异常高品质的食物之后,卡维也就逐渐放下了戒心。

 

无他……海鲜真的特别好吃,而且,某只虎鲸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

 

虽然时常会用语言激怒或者挑逗自己,而且长着一副心机很重又冷淡的脸,但其实慢慢了解下来卡维发现艾尔海森也不坏。


原本卡维以为艾尔海森绝对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才救了自己,但经过细致的观察后,他似乎也不得不承认,艾尔海森那个听起来荒唐无比的“观测生物”似乎的确是他的主要目的。

 

他会细致地问自己是否能接受各种鱼类作为食物;还会从深海找来虎鲸一族平时疗伤的海草带给卡维——虽然最后被证实对天堂鸟没用;也会从海底运输一些石板和木料上来给卡维建窝以遮蔽白天刺目的日光。


当然这都是艾尔海森表现得比较好的时候,有时候这头虎鲸也会出于自己希望观测鸟类的兴趣突兀地提出让卡维唱歌,或者跳求偶舞蹈,或者雄竞舞蹈一类的奇怪要求,并以食物为要挟。

 

卡维本来宁死不屈,后来面对艾尔海森开出的新鲜牡蛎面前屈服了,红着脸走完了全套流程,然后被艾尔海森无情地评价:“不知道在跳些什么。”

 

卡维恼羞成怒:“我不和区区一只虎鲸计较!”

 

总之就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卡维发现自己逐渐不排斥这只虎鲸了。

 

他似乎真的只是虎鲸中一贯比较独特且孤僻的个体,爱好是观察大洋里的一切,从海底的暖流,到天空坠落海平面的飞鸟。


艾尔海森关于用理智的目光去打量周围的一切,永经验总结规律,以理性的视角看待世界万物。这是生性浪漫的天堂鸟从来未曾体验国的视角,虽然不完全赞同他的观点,卡维仍旧感觉被吸引。

 

而且主要是在荒岛上呆着真的很无聊,这里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每晚能和艾尔海森说说话,卡维觉得光是养伤期间的寂寞就足够淹没他,在确认艾尔海森确实对鸟类没什么捕食的兴趣后,他几乎是无话不与这只虎鲸谈。

 

嗯……或许说谈有点过头了,以艾尔海森那种沉默寡言的性格来说,大多数时候都是卡维在一个劲地说,艾尔海森默然地听着。

 

短短几天,这只虎鲸就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倒霉落难的天堂鸟来自东方森林的哪个族群,家里有多少个亲戚,住在什么款式的树屋里,甚至在出发跨越大洋之前吃了什么作为行前点心。

 

卡维每日呆在海岛上,甚至隐隐约约有点期盼每天晚上和艾尔海森见面。

 

05

 

艾尔海森对这只金色的天堂鸟印象也不错,实话说从第一眼在海平面上看见他虚弱地抱着一只浮木嘴里还喃喃自语着西边大陆时,艾尔海森就有预感,这只鸟儿会给他有些无趣的鲸生带来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于是他把这个落难的羽族从海水里捞了出来,费很大力计算好涨潮退潮的时间,冒着搁浅的风险把他推了上岸。

 

从结果来说自己冒的风险的确收获了理想的回报,虽然这只天堂鸟有些聒噪,但从卡维那艾尔海森的确知道了很多闻所未闻的关于羽族的知识,极大程度地满足了他的探究欲。

 

“所以,你来这片海域的目的是想穿过这片大洋,去往西边的人类遗迹?”

 

艾尔海森侧头望向卡维,今天他给这只天堂鸟带的是三文鱼。显然卡维吃得很开心,腮帮子鼓鼓的,有点像是石板上所描绘的,远古时期某种名叫“松鼠”的生物。

 

又是一个良夜,他们一个坐在沙滩上,一个趴在礁石上,半泡在海水里,在月光下共同望向海平线西面某处若隐若现的大陆。今夜天气很好,可那离得实在太远了,只能望见一点神秘的轮廓。

 

到了今天,这两人似乎终于完全放下了对彼此的戒心,开启了关于卡维为何自遥远的东方森林跨越大洋也要飞往西方大陆的话题。

 

“是的。”

 

卡维把最后一点三文鱼咽下,意犹未尽地拍了拍自己略鼓的腹部,说:“艾尔海森你们虎鲸族群里应该也有记载的吧,西边大陆的遗迹是我们的祖先人类遗留下废墟,那里是现有一切有灵智种族的起源,也是我的圣地。”

 

卡维说得没错,根据虎鲸一族的石刻板记载,这片大陆上确实曾经生活着名为人类的种族,据说是一切有魂之物的先祖,他们曾在西边的大陆上建立起繁盛的文明,即便如今成了废墟,那里依旧残留着这世界上最先进的科技,最辉煌的艺术。

 

可突然某一天,人类灭绝了,或者说灭绝并不恰当,只是发生了某种灾难,于是他们不能在西边大陆上继续生存下去。但人类是这世上最智慧的种族,还是找到了活下去的办法。

 

具体的进化与演变手段以及分类方法都不可知,但总之,人类向着东边进发,分别往海洋与天空进化。


融入海洋者,最终化为了大洋中一切灵动的游鱼,譬如虎鲸,譬如海豚,譬如鲨鱼;飞入天空,则化为了天穹之下一切具有羽翼的飞鸟,譬如天堂鸟,譬如白鹭,譬如海鸥。

 

坐在这里的人鱼和天堂鸟其实是共祖的,他们在灵魂本质是如此的相似。

 

——是曾经在这片大陆上,名唤“人类”之物。

 

艾尔海森瞥了卡维一眼,这只天堂鸟注视着西海岸的红琥珀的瞳孔里写着无与伦比的狂热与追寻,而艾尔海森只感到不解。


这只没情调的虎鲸突兀地问:“你去人类遗迹目的是什么?据说那里有很多发光的宝石,你们鸟类是不是都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如果能带回去,应当很有价值吧。你是和过去那些飞跃大洋的鸟一样,去那里获取宝石的?”

 

“你这个一点点都不知道浪漫的混账虎鲸!我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追求那种俗套的东西!”

 

天堂鸟顿时炸毛了,他怒道,“我是很喜欢宝石啦,但别用那世俗的东西玷污我心中的圣地。西边的大陆是所有鸟类都向往的地方,代表着人性的起源与终结,是关于灵魂究极的奥秘,我想要知道我自己是谁,我自己是什么,我想知道我的生命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所以我才从东边的森林一路飞来试图跨越大洋,来追求最初的圣地。”

 

想要知道自己是谁,想要知道自己是什么,想要知道自己的生命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

 

艾尔海森反复咀嚼着几句话,陷入了某种沉思。

 

这是何等虚无缥缈,又直击灵魂的问题,想要获得的又何种富有理想色彩的答案?不如说为了这几个问题踏上旅途本身就足够具有浪漫主义。

 

虎鲸的族群以理智著称,在卡维之前,从来有任何同族向艾尔海森提及过这个问题,虎鲸族群的日常就是日复一日地捕猎,计算洋流,寻找渔场,在海底找到可以让整个族群栖息的安全地。没有人特别在乎自己往哪里来,又要往那里去,活这一辈子是为了干什么。

 

虎鲸的一生就是于集群中诞生,同集群一道捕猎,同集群一道进食,与同伴在大洋中游乐嬉闹,维护属于集群的社会关系,而后有一天老去死去,巨大的身子缓缓坠落海底。


偶尔有些像艾尔海森这样愿意钻研祖先遗留下来的石板的已经是异类中的异类,更遑论像这只天堂鸟一样为了虚无缥缈的三问差点搭上性命。

 

艾尔海森平静地抒发了自己不解,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为了这个问题这么去做。

 

卡维望着虎鲸难得有点茫然的样子,忽然低声叹了口气。


“艾尔海森,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我不知道虎鲸具体寿命几何,但羽族就只有短短几十年而已,我已经活过了我生命的一半,却仍然对我的一生感到茫然。天堂鸟——或者说所有的羽族都是极端重视自我的种族,我为什么而存在着,将如何定义我的生命,我的灵魂是什么模样,会给这个世界增添怎么样的色彩,这都是我们时常会思考的问题。我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我要去西边的遗迹,去人类文明的墓碑,去探究这一切。”

 

“虎鲸的寿命有几百年,我们出生在集群里,死亡在集群里,一般不想这些关于自我的问题。”艾尔海森平淡地说:“而且你不算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不认为你去西边的遗迹就能获得这些问题的答案,那里也许只是一片单纯的废墟。我想你大概也清楚这一点,但为什么你还是这么做了。从现状上来说,你差点搭上性命。”

 

卡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他难得地拐弯抹角一番,对艾尔海森说:“艾尔海森,你应该没有上岸过对吧,介意我抱一下你吗?”

 

艾尔海森愣了一下,似乎有点犹豫。


但半晌他还是从礁石上游到一处方便卡维够得到他的地方,对卡维张开了双臂。卡维伸手环过他的双腋,将他抱了起来,然后用自己那还没好全的羽翼强行挣动了一下,带着艾尔海森七扭八歪地飞上了海岛上那颗椰子树。

 

“疼疼疼!疼死我了。”卡维被疼得龇牙咧嘴,小声说道,“你人形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怎么这么重啊,艾尔海森。幸亏我翅膀结痂了,不然这飞一下肯定伤口要撕裂了。看来只有我完全恢复才能比较轻松得抱得动你。”

 

“鲸的骨骼可和你们鸟类不一样,不是中空的。”


艾尔海森冷着一张脸说:“是你自己说要抱我飞的,要是你因此受伤责任也全在你,我可不会因此为你提供多哪怕一点的食物……然后呢,我离水了,你要干什么?”

 

“你可真是无情啊。”


卡维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帮着艾尔海森帮他调整了一下在椰子树上坐姿,搂着他的腰指了指海上那轮月亮,轻声问他:


“这应该是你第一次在岸上看月亮吧,怎么样,和在水底看,和在礁石上看感觉有什么区别?”

 

这还是虎鲸第一次完全离水,艾尔海森的注意力其实都在浑身被干燥空气包裹的不适感上了。听到卡维这么说,艾尔海森才仔细地开始打量月亮,今夜恰好无云,且是满月,艾尔海森仔细盯了那轮明月很久很久,才开口道:


“月亮本身没有变化,但从这个角度看月亮,我感觉离月亮更近了。”

 

卡维很久没有回话。

 

离水的干燥感使得艾尔海森有名莫名心烦,他刚要催促卡维赶紧把自己放回去,却听到空气中疏忽传来一声天堂鸟清脆的浅笑。

 

“这就是我旅途的目的。”卡维对着月亮伸出了手,在月光下流露出一个陶醉的笑容,“虽然可能永远抵达不了,但我想离月亮更近一点。”

 

艾尔海森望着他在月华映衬下宛如追求神明的虔信徒一般圣洁又庄严的表情,微微睁大了眼睛。虽然很早就知道了,但他前所未有地意识到。


卡维是飞鸟,早晚有一天会离开这里。

 

06

 

卡维恢复得越来越好了。

 

不知不觉中,他在这片海岛上已经渡过了近三周的时间。多亏艾尔海森每天给他大鱼大肉的养着,原本天堂鸟翅膀上因为剐蹭礁石造成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不如说卡维甚至还感觉自己因为吃得太好都重了一些。

 

只是他有差不多一个月没有飞行过了,翅膀僵硬得不行,因此不得不在荒岛上展开大量试飞训练,以恢复自己长途飞行的能力。


艾尔海森似乎也察觉到他离开的日子近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只在深夜过来送些食物然后陪聊半夜的天,他几乎是每天都呆在这里,甚至在协助卡维进行飞行训练——指等某只天堂鸟因为力竭或者飞行姿势不当掉入海中之后及时捞起他。

 

“咳咳咳!”

 

卡维呛了水,有些眼巴巴地趴在艾尔海森肩膀上,有些摆烂把自己的脸扣进艾尔海森的颈窝里。任由虎鲸与海浪把他送回海岛上躺平。

 

“我感觉我没以前能飞了,绝对是因为重了的缘故。”


天堂鸟趴在沙滩上对着虎鲸撒娇耍赖皮,“都怪你艾尔海森,天天喂我这么多高蛋白高脂肪的食物!我以前可是可以飞几十里不停的啊!”

 

“我又不是没有带海草给你,是你自己非要吃虾和鱼,哦,还有贝类。”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吐槽,旋即又沉默下来。


他察觉到,卡维离开的日子真的近了。

 

“你什么时候打算走?”


艾尔海森若无其事地问,“鸟类恢复力很强,我看你今天已经能够在海岛周围往返飞十几里了,我想再过几天,就能恢复到你受伤前水平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西边大陆遗迹?”

 

卡维沉默了下来。

 

艾尔海森的观察很敏锐,其实他已经基本完全康复了,如果硬要飞走,现在也能飞走。只不过是为了安全考虑所以还在练习。

 

当然安全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原因还是——艾尔海森。

 

这几周下来,金色的天堂鸟发现自己莫名有些舍不得这只虎鲸。


艾尔海森的确是卡维所见的所有有魂个体中最独特的一个,他分明是一只游鱼,可思想却比绝大多数困于林中的飞鸟更加自由。东方森林里的羽族们固然强调自我,热衷于定义自我,可也被思维所困束缚于自我,为了定义自我而定义自我。卡维正是对这样的森林感到迷茫而选择踏上了前往西方大陆的旅途。

 

可谁成想在半路上他就遇上了艾尔海森,某种意义上和自己高度契合却又是正反体的家伙,简直宛如镜子的彼端,如此的相似,又如此地不同。


要是艾尔海森也是飞鸟好了,这样就可以和自己一起走了,卡维有时候会这么想。可他又会想,正是因为艾尔海森是游鱼,所以他才是艾尔海森。

 

卡维也时常想,也许艾尔海森就是他要找寻的自我的一部分,那东西名为爱情。是人类灵魂的重要组成,是构成自我的充分不必要条件。


对,充分,但不必要。


天堂鸟已经发现了,他的旅途才是他构成自我的必要条件,是他想寻求的真正答案。如果飞鸟想要找到自我,便绝不可真正为谁停留。


艾尔海森把卡维送上岸之后又回到水底,而天堂鸟休息一会之后有种开始了继续练习与试飞。他在飞翔中思考,想要知道有无妥善的解法。


好吧,其实是有的,只不过需要艾尔海森同意。

 

卡维犹豫了很久很久,才轻轻地,有节奏地拍击了一下水面——这是他和艾尔海森这些日子形成的暗号。毕竟虎鲸不方便一直暴露在炙热的日光下,艾尔海森除了捞卡维或者和他交流外都更乐意呆在 冰冷的水底。

 

几下拍击之后,艾尔海森化成了人鱼的姿态,浮上了水面,淡淡地问他:“又怎么了?”

 

卡维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直接捧住艾尔海森的脸,吻上了他。

 

看得出来天堂鸟突兀的动作令艾尔海森小小地惊讶了一瞬,然而虎鲸并没有进行任何反抗,很快就顺从地闭上了眼睛,接受了这个吻。他伸出手,湿润的臂膀缠上了卡维背后的羽翼,弄得卡维浑身湿漉漉的,有些难受。

 

可是卡维并没有放开。

 

到最后艾尔海森的皮肤因为脱水过久有些干燥了,卡维才气喘吁吁地松口,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回海里。艾尔海森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卡维猜他并不是毫无心绪的,这家伙入水之后就不肯再出来了,隔着水面望着卡维一个接一个地吐泡泡。

 

卡维好像在羽族的哪本古籍里看到过说这是虎鲸族害羞时下意识会做的行为,但看着艾尔海森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卡维也不好说是不是这样。

 

“艾尔海森,我不可能留在这个海岛上。”

 

卡维思考了很久,才缓缓说,“但我也舍不得你,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先去西边的大陆遗迹,你可以走水道,或者在浅水等我,然后去完西方大陆后,我也不会回东方森林的,飞翔着到处旅行才是我生命的意义。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来,我会尽可能去有水的地方,遇到没水的地方我可以抱着你飞过去。艾尔海森,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这是卡维所能想出的,最好的解法。

 

“啪”的一下,艾尔海森吐的泡泡断了。

 

这只虎鲸沉默了一下,仿佛在思考某些事情。他在默然许久后终于浮上海面,翡翠一般的眼睛平静地扫过卡维,最后只是说:“距离你能彻底离开这里应该还有几天,我会在最后一天告诉你答案。”

 

艾尔海森注视着他时眼底那真挚而又厚重的情感不似作伪,卡维于是隐隐约约有些期待且欣喜起来,他说:“好,我等你做决定。”

 

 

07

 

在卡维的伤恢复到能飞之前,意外先找上了艾尔海森。

 

他背着族群饲养飞鸟的事情不知为何传了出去。


先是平日里那几头速来看他不惯的虎鲸以他浪费族群食物为由和他打了一架,在没打过后非常没品地选择告长老。然后艾尔海森就被叫到了海底的洞穴去,虎鲸的老族长在那里等他。

 

虎鲸的老族长是一个慈祥的老人,他听了其他虎鲸的告状,什么也没说,只是屏退了所有人,独独对艾尔海森说:“听说你喜欢上了一只飞鸟,是这样吗?艾尔海森。”

 

“我只是救了一只飞鸟。”艾尔海森冷淡地说,“谁在这里造谣。”

 

长老但笑不语,没有说什么,但丰富的阅历足以让他看穿一切嘴硬与谎言。长老开口,给艾尔海森讲了一段漫长的起源历史。

 

那是关于有魂之物的起源,灵智始祖的人类的故事。传说在人类灭绝之际,他们终于想出了延续文明的办法,那就是抛却孱弱的肉体,抽取出人的灵魂寄宿于更为坚强的其他物种身上,由此可以抛却凡尘的肉身,不再受西边大陆人类居所的禁锢,得以向大洋和东方更遥远的森林进发。

 

在人类灵魂寻找自己契合肉体时,人性的理智选择潜入了深海,因为深海有最丰富的元素,最丰饶的营养,尽管暗不见天日,只能与汹涌的暗流作陪,可进入深海就等于选择了生存,可以安定地活下去。

 

而人的感性则选择了飞向天空,因为天空有着深海所不能及的广阔天空与华丽色彩,尽管贫瘠,可天空永远自由,广袤,不受束缚,选择了天空便意味着选择了不羁,从此再不必被任何东西束缚。

 

人性的两端由此被拆开,理智化为了鱼,感性化为了鸟,渡过了漫长的岁月。然而感性与理性生来是人的两面,被强行拆开后天然地想要弥合。在无尽的时光里有无数次飞鸟曾与游鱼相爱,可是感性与理性固然曾是一体之物,却在漫长的岁月里逐渐独立于彼此,演化使他们之间已经成为各自独立的个体。

 

每一对飞鸟与游鱼相恋的结果要么是飞鸟坠落于深海而溺死,要么是游鱼脱离水源而干枯。

 

“说这么多只是不希望你做出错误的选择,我的孩子。”虎鲸的老族长说,“你会被飞鸟吸引是正常的,因为你们本来就是一魂的两面。在漫长的岁月前你们是一体,于是天然向往着结合。可孩子,请记住,你是游鱼,而他是飞鸟,岁月已经把你们塑造成了不同的东西。他是鸟,注定只能看到空中的景色,而你是鱼,终归要生活在水中。”

 

老族长循循善诱,可艾尔海森只是叹了口气,他低声说了句:“虽然很感谢您的提点,但我还是要说,您未免太小瞧我了。”

 

旋即他就转身离去。

 

 

08

 

卡维在海岛上等得有些焦急。

 

距离艾尔海森突然说族群里有急事找他已经过去半天了,可艾尔海森一点消息也没有。


从过去和艾尔海森的谈话里,卡维隐隐约约判断出艾尔海森作为一只虎鲸有些离群,毕竟他的性格着实孤僻且特别了些,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在海底遇上什么麻烦了。

 

可是纵然卡维再担心也没什么用,毕竟他是一只飞鸟,永远不能潜入水底,只能在岸边焦灼地等待着。

 

到半夜的时候,墨绿色的虎鲸终于从海水里冒头了,在月光下他找了处浅滩化为了人形。卡维也不顾自己羽毛上沾水了,赶紧走过去。


到近处时卡维才发现艾尔海森着实有些狼狈,身上很挂了些彩,平时光滑的鱼尾上现在是各种被锋利鱼鳍和利齿划割噬咬过的痕迹。


卡维捧起他滑腻鱼尾,问:“你被打了?!谁打的?”

 

然而这头虎鲸只是很无所谓地甩了甩自己的尾巴,说:“小伤而已,对面比我伤得更厉害……说起来卡维,你是不是明天该出发离开了。”

 

“是的。”

 

卡维有些惴惴不安,红宝石的眸子投出的视线几乎黏在艾尔海森身上,他又想起了前几天艾尔海森说会给自己的回答,一时间心砰砰跳了起来。

 

可艾尔海森只是深深凝望他了一眼,问他:“在你离开之前,介意抱着我去天空转一圈吗?”

 

卡维呆了一下,然后快速回答道:“只要你想,肯定可以。”

 

和上一次一样,艾尔海森挑了个方便被抱起来的浅滩,冲卡维张开了双臂。这次天堂鸟的羽翼基本已经恢复良好了,卡维双手稳稳环住人鱼的腰肢,翅膀发力,将艾尔海森带上了天空。

 

今天月色不错,且万里无云,卡维带艾尔海森飞上了前所未有的高空,于是虎鲸得以见到了此生从未见识到的风景。

 

他从未离云层这般近,也从未自如此高处眺望整片大洋,从空中的视角看,无论是遥远的西边遗迹,还是东方的森林的轮廓都更加清晰,也更加诱人。如果天天泡在这样的景色里,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何卡维愿意为了三个问题踏上甚至要付出自己生命的旅途,以追求一个答案。

 

处于高空者自然会追求风一般的自由,处于深海者自然会担忧暗流的涌动。

 

艾尔海森贪婪地攫取着高空中的风景,直到呼吸都因为过分干燥变得炽热滚烫,卡维注意到他的不对,担忧道:“艾尔海森?……你还好吗?”

 

“回去吧,先在海岛附近把我放到一个浅滩。”

 

卡维只抱着艾尔海森在空中飞了半小时不到,期间艾尔海森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闭口欣赏着风景。


卡维原本以为他没事,可直到艾尔海森开口说话,卡维才发现他的嗓子已经沙哑得异常。天堂鸟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他不敢耽误,赶紧回到了那个荒芜的海岛上,小心翼翼地把艾尔海森放到了一处浅滩里。

 

一碰水艾尔海森就剧烈咳嗽了起来,卡维这才发现他鱼尾上那些伤势加剧了,其余的皮肤也因为过度干燥皱巴得厉害,而且因为骤然回到有水的环境,这些细小的伤口全都皲裂了,鲜血在海洋中逸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艾尔海森疼得浑身直哆嗦。

 

但即使如此他依旧是需要水的,这只虎鲸仅仅离开了大洋二十分钟,已经虚弱得必须把身子浸泡在水里才能安稳地呼吸,他甚至不能像之前一样半趴在礁石上,皮肤已经干燥得不容许艾尔海森这么做。

 

卡维不知道怎么做能让他舒服一点,又不敢直接把他整个人直接泡进水里,怕骤然入水加剧他伤势,于是只能用双手不断地往这只人鱼身上浇水,好让他赶快湿润一点。

 

事已至此,答案似乎也很明显了。

 

“你不能和我走,艾尔海森。”卡维喃喃道,“你会死的。”

 

“看起来似乎是这样,卡维。”

 

艾尔海森终于缓过来一点,他半身陷在海浪里,抬起头来,翡翠一样的眼角平静地望着高悬着明月的月空,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风景。

 

“天空不适合我,甚至多呆几分钟都不可以。不过还是谢谢你,卡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法从天空的角度看待海洋吧。”

 

卡维对他的感谢没什么反应,这只天堂鸟只是有些难过地在艾尔海森身边蜷缩起来,然后小声询问:“……我们是不是要在今晚说再见了?”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艾尔海森那张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浅笑,他伸出手,把卡维那张艳丽端方却茫然的脸拽到了自己面前,然后轻轻在他脸颊侧耳语。

 

他说:“————”

 

 

09

 

次日,金色的天堂鸟从那座荒芜的海岛上飞走了。


对于这个星球来说,似乎又是一次漫长岁月中人类感性与理性回归合一的失败尝试,又一个飞鸟与游鱼不可能爱情的悲歌故事。

 

不,也许应该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因为在三个月后,在半年后,在一年后,在数年后,在这片临近西边人类遗迹的大洋上空,偶尔会有一只身姿优雅的天堂鸟自空中飞过,爪间优雅点过海面,荡起一丝丝涟漪。而不多时,一只虎鲸会从海洋最深处浮起来,呼吸的气孔里带出含有深海气息的喷吐。

 

他们隔着宛如镜子一般的海水与空气的相界面亲吻彼此,命运交汇于一点。

 

这是天堂鸟与虎鲸的爱情诗。

 

10

 

他说:“我们的灵魂对立而统一,只要你不忘了我,我也会记得爱你。”

 

纵然是在漫长的生命中,命运只允许我们隔着海平面交汇几次,我也会永远记得你。


总之是一个群宣+初次意向调研

 

非常感谢评论区之前各位的意见,准备开个群进行一下初次印调,对实体本和相关制品的欢迎进群蹲蹲,顺便想来群内催更也可以~(鸽子目移,这个人速度真的很拖) 

 

目前伊甸的规划是:26w7正文(去间章)+ 5个先行番外(约2w-3w); 

进度:番外施工中(1/5),修文进行中; 

 

场贩时间cp30基本确定,通贩就算考虑也是在cp30之后(会尽力提供通贩,但受各种不可控因素影响最终也有很大可能不考虑通贩,出本不易希望各位理解)

【刃恒】于朋克洛德下城区的一夜

点击欣赏宿敌被迫共住情趣酒店

 

*来点相爱(x)相杀(√)

*总之是根据丹恒角色故事随手瞎写的,满足我的恶趣味,存了好久了趁着剧情没上线发出来造谣,ooc概不负责

*私设丹恒在为公司打工的时候去过朋克洛德

 

 ........

 

即使是赛博之都的下城区也免不了下雪。

 

柔软的雪花从天空纷纷扬扬地飘落,朋克洛德下城区某个脏污的小巷里,传来武器最后一次交锋后发出铿锵的翁鸣。

 

鲜血混着雪水从青年染着血的额间淌下,染湿了他那张苍白清秀的脸蛋。丹恒嘴里泄出几丝带着血腥气味的喘息,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捏着自己的击云,一只脚踩上了那个黑发男人的胸膛。

 

“能不能停手。”

 

灼热的吐息散到空气里化为了白雾,丹恒用一种不知是冷漠还是麻木地语气质问自己身下那人:“你又杀不了我,这样有意思吗?”

 

他的语气堪称诚恳,又或者说是被追杀到脱敏的某种无奈,光从语气和求和的态度来看,很难想象他才是那个在这场厮杀中处于优势的男人。然而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青年的体贴,比如眼前这个名为“刃”的星核猎手只是冷笑一声,用低沉的声音嘲讽道:

 

“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你以为换张脸,换个身份,就能躲掉一切了吗?”

 

又来了,又是这句话。

 

丹恒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他知道自己前世乃是大罪大恶之身,可持明族轮回转世后记忆全无,他光知自己前世有罪,却不知道自己的前尘究竟做过什么。离开那座仙舟时民众充满恨意与恐惧的眼神令他纵使一无所知仍然心怀愧疚,可眼前这男人无穷无尽的杀意为他本就晦暗无明的生活平添一丝屈枉。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遭遇这一切?就因为一个于呜而言虚无缥缈的前尘?哪怕我真的有罪,起码将罪名告知于我,而不是连我乘坐过的飞船都悉数绞杀。

 

丹恒满腹憋屈的疑虑,但他很清楚,眼前的男人不会回答他的任何一个问题,于是青年只是将击云的枪尖又压低了一点,直逼刃的咽喉。

 

他寒声道:“够了,我今天没心情和你辩论这个.......朋克洛德下城区虽然乱,但严禁杀人。我三天前好不容易才在这里找到一份私人护卫的工作,我还不想被开除,经过刚才的打斗我想你已经很清楚你今天杀不了我了,我劝你放弃继续袭击我的想法,起码放弃在朋克洛德袭击我的想法。”

 

在与刃无穷无尽的追逐与厮杀中,丹恒对自己这个宿敌的要求已经降到了最低。


最开始一两次兵刃相接的时候青年还会疯狂地质问他究竟为什么要进行如此疯狂的举动,到后面他都懒得开口,发展到今天,已经形成了某种“反正我也杀不死你,你也打不过我,起码换个地方打不要耽误我工作”的自暴自弃。

 

然而很可惜的是,显然刃连这种最低程度的要求都不会满足他。

 

眼前这个星核猎手分明连肩膀都已经被卸下,依旧满脸戾气,嘴角溢着疯狂的笑,眼波流转间手指微动,很显然在找机会发动反击。丹恒不可能注意不到他的小动作,眼神一寒,举起击云就准备回击。

 

那两声滑稽的通讯终端讯息声就是在这时候响起的。

 

【滴——收到一则语音通讯:仙舟来的小子,你人呢?不想干了就直说,试用期就敢人间蒸发是吧?我已经自己回到酒店了,明早就要出发回到朋克洛德上城区。不管你是去哪个酒馆喝嗨了还是在和哪个下城区的妞眉来眼去,我奉劝你在明早八点之前出现在下城区广场,衣服给我穿整齐一点,否则你这几天的报酬别想要了,可别怪我没事先通知,收到立即回复。】

 

【哔——收到一则文字,已为您转成语音:阿刃,你跑到哪里去了?艾利欧的剧幕马上就要上演了,你应该有好好熟读自己的剧本吧?明早七点,朋克洛德下城区广场,穿整齐一点过来。】

 

丹恒:“......”

 

刃:“.......”

 

原本针锋相对的气氛骤然因为滑稽的对话语音消弭于无形,半晌是刃先嘲讽地低笑了一声,冷笑道:“从前几时能想到,你会成为如今这个为生计奔波的忙人。”

 

丹恒忌惮地看了他一眼,没理会这人话里似是而非的调侃意味,青年又低头看自己手机上的讯息,到底不想让自己几天的努力泡汤,于是用击云将刃固定在了地上,转身开始给自己的老板回复讯息。

 

自己目前的这个雇主是朋克洛德上城区的某个显贵,此番来下城区是来考察项目外加参加一个慈善宴会的,而丹恒正是他的护卫。


原本作为护卫应该守着雇主寸步不离才是,可是今晚在这个雇主显贵进入某个俱乐部寻欢作乐后,丹恒察觉到某个熟悉的阴鸷气息缠上了自己,于是不得已悄悄离开了夜场,然后在雪夜里展开了和刃的死斗。

 

丹恒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向这个雇主说明自己并非擅离职守,然而这个脾气不好的显贵依旧将信将疑,责令他明天必须穿着制服,按时准点,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出现在工作场地。

 

丹恒低头看了看自己那身价格不菲的护卫制服,虽然他在与刃的搏斗中依旧足够小心,但某个星核猎手的招式过于形神俱灭天人同损,衣角还是染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当然同样狼狈的还有青年自己淌着血水的脸。

 

丹恒:“........”糟糕透了。

 

寒冷的空气里疏忽传来一声嘲讽的轻笑,然而还不等丹恒恼怒,罪魁祸首的刃便开口:“看起来我们两个都需要收拾一下仪表。”

 

丹恒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一个你刚才想要的休战协议。今天姑且到此为止。”


刃漠然低笑,“现在,拿我身上的钱,背我找个酒店开房,然后我们轮流洗澡,把身上的伤口和衣服都打理干净,准备明天的工作。”

 

丹恒狐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相信一个从仙舟一路追杀他至朋克洛德的疯子?

 

“你也可以选择不信。”刃低笑道,“如果你有钱自己去酒店开房洗澡的话。”

 

他的话意有所指,丹恒愣了一下,囫囵间去摸自己的钱包,钱夹仍在,里面的仙舟货币和星际和平公司的信用点也还在,就是朋克洛德的本地货币消失了个干净,让人不得不叹服下城区扒手精妙的偷盗技术。

 

刃低低笑了起来,那语气里满是讽刺:“这点你倒是和从前没怎么变,还是这么容易遭小偷。”

 

丹恒沉默了一会,只是说:“看你的语气,你身上有钱,我完全可以拿了你的钱包自己去找酒店,或者干脆用你的钱去新买一套衣服。”

 

刃的嘴角勾起一次嘲讽的弧度:“你做不出这种事,持明龙尊饮月君。”

 

他说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几乎一字一顿,每一个咬字间都是刻骨的杀意。

 

丹恒默然不语,半晌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

 

“......一间特价大床房,已经在网上预订好了,这是预订码。”丹恒面无表情地对酒店的前台小姐说,“住一晚上。”

 

“哦哦.....好的,这边包括押金一共是480朋克洛德币,您是现金还是刷卡。”

 

招待小姐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这对奇妙的组合,职业素养到底没压住好奇心,微弱地提醒道:“那个.....我提醒您一下,您订的好像是情趣套房?额,您......如果确认的话麻烦在单子上签字一下?”

 

朋克洛德同性情侣并不少见,但眼前一个满脸血水的青年背着一个踉踉跄跄,衣衫不整,同样浑身散发出浓厚血腥气味的成年男人的组合是真的不多见。

 

特别他们明明要的是情侣套房,然而一个脸上膈应得像是吃了十斤苍蝇,另一个表情皮笑肉不笑,殷红似血,如有彼岸花绽放的眼睛在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搀扶着自己的青年时散发出刻骨的杀意。


仿佛要将他拆吃干净,而且是物理意义上,不含任何情色意味的拆吃干净。

 

“.....这是情侣间流行的什么全新的play吗?是喜欢玩那种字母play的couple吗?”


前台小姐战战兢兢地想,“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嗯,没错,就是要的情侣套房。”

 

丹恒麻木地说,他从眼前这个前台小姐复杂的眼神就能知道她肯定误会了什么,但事到如今他只能感叹随着自己在社会里摸爬滚打,自己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刃这个家伙有钱是不假,但有的不多,丹恒扒遍了他浑身上下也只找到500朋克洛德币,在通讯终端上用地图一搜,连最便宜的单人间都住不了,找来找去只有一家经营不善的情趣酒店有一间大床房正在打折。

 

都已经半夜了,再耽搁下去明天可就赶不上雇主要求的抵达时间了,丹恒没得选。

 

至于刃.....

 

丹恒原本想拿了他的钱就把他丢在小巷子里的,但他都走出那条巷子了,最后还是折了回去,那个偏执又沉默的星核猎手也并未对他发表任何感谢,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声线是全是了然。

 

丹恒猜测那是嘲讽。

 

拿房卡,入住,脱衣洗澡,洗衣服一气呵成。


丹恒拿着自己洗好的护卫服外套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刃脱了半身的衣服,露出精瘦的臂膀,在自己给自己接骨。他冷着一张脸,用力将自己的骨骼掰回正确的位置,关节出发出可怖的噼里啪啦的接骨声,可刃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与此同时他身上被击云划出的那些伤口也在不断愈合。

 

.....这个男人根本是不死的。

 

“我好了,到你。”丹恒说,“热水器上面没标,但右边是热左边是冷,沐浴露在左,洗发水在右。”

 

“你倒是贴心。”刃冷漠道。

 

“不想欠你,毕竟花的你的钱,一码归一码。”丹恒说。

 

“‘一码归一码’。”


刃重复了这句话,仿佛在品读其中内涵,又好像在追忆过去,然而他最终没能流露出来嘲笑以外任何生动的神色,沉默中进了浴室。

 

情趣酒店的浴室可不是什么正经东西,淋浴间和那张情趣大床就隔着一张毛玻璃,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水雾弥漫,丹恒能轻而易举地透过那毛糙的表情窥视刃洗澡时健美的身影,尤其是当某人洗发时的水珠溅落在玻璃上,更是能通过折射窥见若有似无的肉色。

 

想必方才坐在床上刃在自己洗澡时也看见了同样的风景。

 

这应该是有些旖旎的场景,可丹恒心情有点复杂,人生第一次进情趣酒店居然是和自己的宿敌,是个人都会心情复杂。

 

他在沉默中从酒店的抽屉里掏出吹风机,开始烘自己那件价格不菲的护卫服,恰巧这时候刃也洗好自己的衣服了。这个不讲究的星核猎手随手把那团湿漉漉的衣服往地板上一堆,转身又锁上浴室的门继续洗澡。

 

丹恒:“.......”

 

某人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从地上捡起了那件衣服,和自己的护卫服挂在一起烘。


他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和刃的相处模式中有很诡异的部分。


明明从这场无休止的追逐中来看,他们理当是不死不休的敌人,可是刃总是在不经意流露出对他某些性格,行为的极度熟稔与洞悉,而他,明明理智告诉自己不必如此,还是依旧如此下意识地做了,那是刻在灵魂里一般的本能回忆。

 

仿佛他们从前世就曾如是纠缠......不过是以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

 

“吱呀”一声浴室的门开启,刃穿着一身浴袍出来了。他看见丹恒在烘自己的衣服,眼神里略微流露出浅淡的讶然,但那惊讶一瞬即逝,很快回归了某种极寒的冷漠。星核猎手并未对青年表达任何感谢,就这样径直走向床榻,然后掀开被子睡觉。

 

丹恒:“?”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你在惊讶些什么,床不是用来睡觉的吗?”


丹恒一语未发,刃却全然了解了他的不解,冷笑道,“还有另一半位置,我不介意你也躺过来,但也不介意你就在那干坐一晚上。休战协议在我完成工作前都有效,你自己考虑吧。”

 

丹恒狐疑地凝视着刃,他能感觉到这个家伙的的确确打算信守自己的承诺,但要睡在一个追杀了自己一路的疯子身边对丹恒来说还是有点过头了。

 

他默然中摇了摇头,在书桌台边坐下,以示自己就在这里就好。

 

刃说:“随你,龙尊大人。”

 

说完,这家伙信手拉灭了床头的台灯,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黑暗中。刃是认真的,他真的打算睡觉。

 

丹恒感觉自己心底有点想吐槽的欲望,但又不知道从何处说起,不如说本身和自己宿敌在情色酒店一起睡觉这件事就太魔幻现实主义了。


他最后一言不发地趴在桌子上,侧头去凝视被自己挂在一起的那两件衣衫。月华打在刃的那身灰蓝色外衣上,映照出其上繁复的仙舟纹饰.......丹恒还记得,自己从仙舟牢狱走出的那甜,似乎也穿着类似纹样的袍衣。


真奇怪,明明自己理当是第一次仔细打量刃的衣服,为何竟感到如此的熟悉感,那纹路熟悉得,仿佛自己早已看过千百遍。


又是那种讨厌的,如影随形的“既视感”。

 

微冷的空气里传来的星核猎手规律过头的呼吸声,丹恒知道他并没有睡着,于深夜里淡淡提问道:“他犯了什么罪?”

 

刃不回答。

 

丹恒又继续问道:“他和你从前是什么关系?”

 

刃还是不回答。

 

丹恒最后问道:“为何你如此恨他?”

 

刃依旧不回答。

 

在朋克洛德下城区的雪夜里,明明身处相对温暖的房间,丹恒却觉得心隐约有些发冷。其实这些问题他很早就想询问这个纠缠自己不休的星核猎手了,只是没有机会,或是说丹恒很明白自己问了恐怕也难得有回答,于是干脆不问。

 

然而哪怕是出于意外也好,今天是休战的一天,此刻是和平的一刻,这或许是自己唯一了解真相的机会,然而这个名为刃的男人却始终固执地沉默着。

 

何等的不公,那些疯狂的追逐,激烈的厮杀,刻骨的恨意,分明都是他单方面倾注于自己身上的,事到如今当自己向他希求一个答案,他却沉默了。

 

丹恒其实并不明白自己人生的意义。


从仙舟离开以来,他因为不想死而选择活着,因而选择背负无止境的追杀,令自己感到茫然的恨意。在一片晦暗的旅途中,他并没有任何一个明确的目标,只是被推搡着前进着,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恨,也不明白自己是否曾被爱。

 

他人生种种似乎都来源于一个模糊不清的前尘,不是因为名为“丹恒”的个体自身而被赋予意义。

 

虽然丹恒也并非矫情到非要为了虚无缥缈的意义而存活下去,但他想要明白自己人生的真相,想要知道自己并非是他人的影子。

 

就在丹恒认为刃会永恒地沉默下去的时候,以至于任由困意席卷自己的神经,昏昏欲睡之时,这个男人终于开口了。

 

“饮月,你总有一天会回想起你的罪孽。”

 

.......是这样吗?否定了我口中的“他”,而是“我”吗?

 

丹恒缓缓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眠。

 

如果是“我”,那这等哪怕是这等厮杀与纠缠,起码并非毫无意义。

 

次日清晨,丹恒从书桌上醒来的时候,刃已经消失无踪。他的面前放着一朵彼岸花,上面染着狰狞的鲜血,仿佛在向人类青年宣告——下次再见,仍是死斗。

 

于朋克洛德下城区的一夜就这样过去。

 

 

 


【天穹巡礼58h】今夜我们重新恋爱

第40棒;

上一棒: @不不不知知知 老师

下一棒: @不折枝 老师

 

*唐突改变风格写点甜甜现pa

*建筑师卡x大学讲师海

*不虐不狗血轻飘飘像羽毛一样水到渠成的复合,写到最后发现比起复合更像是重逢呢。

 




时间不对我们就分开,时间到了我们就复合,这是成年人对彼此负责的恋爱。

 

......

 

T国的机场还是像从前一样信号糟糕,出了海关一格信号都看不见。卡维有点茫然地拖着自己的大箱子走出行李领取处,望着乌泱泱的接机人群,心底有点发憷。

 

卡维心底感叹:“呜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机场还是一如既往的人多啊.......“”

 

虽然提前和艾尔海森说好了自己会来T国游玩几天,但那个性格冷淡且恶劣的家伙问自己要了行程单后就一言不发,既没有表露自己要来接机,又没说不来,那空白的聊天记录就像羽毛似的,挠得卡维心底直痒痒。

 

来不来都没关系啦,虽然这么多年没来T国语言有些生疏了,但靠自己打车这么简单的事情卡维还是会的,只是当他反复扫了扫那接机的人群,发现没有自己希望看到的那个灰白头发身影时,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失望。

 

“什么嘛。”卡维心想,“虽然也没指望你来接机,但都特意问我要行程单了,说清楚来不来很难吗?艾尔海森你这个混蛋。”

 

夹杂着烟味汗味咖啡味和湿气的机场空气并不好闻,卡维赌气地拽着箱子抓紧往出口走去。当他路过一家咖啡店时,那里一个带着眼镜的青年疏忽传来一丝轻笑,他身上有着淡淡的薄荷味香气,倏忽就打散了卡维心底的那一丝闷意。

 

艾尔海森冲他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大建筑师,往这边看。”

 

卡维的那双眼睛瞬间就被点亮了,他惊喜地叫道:“艾尔海森,你来了啊。”

 

“怎么?大建筑师原本以为我不会来吗?”艾尔海森口气平淡地问他,但语气里那丝促狭根本藏着不住。

 

“你好意思说。”卡维气哼哼地说,“哪有人要了行程单就失联啊,起码把话说清楚嘛,比如会在哪里等我,今天穿什么衣服碰头,这些不都可以说。”

 

“我还以为过去留学时那么多次在T国机场降落的教训已经教会了你,这些都是无用信息,这里进进出出这么多人,最后还不是得靠眼力。”

 

艾尔海森极其顺手地从卡维手里接过一个背包,一边引导着他向外走一边说,“不过反正我总是能在对的时间找到你的,每次接机都是,这点我可比某个自己就是个路痴还每每要自告奋勇接人的大建筑师强。”

 

“你这家伙!”

 

卡维先是佯怒,旋即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从身后偷袭,一下子抱住了艾尔海森,轻轻道:“不过你来接机我很开心,我想你了,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顿了一下,但没抗拒卡维的亲密行为,他只是说:“我们的确是很久没有见面了,卡维。”

 

光从这幅相处模式来看,根本看不出来他们是前男友,分手已经五年有余。尽管当初算是因为各自发展原因,卡维选择回国运营工作室,而艾尔海森则留在学校里当讲师,异国恋而最终选择和平分手,但大多数人见到自己前任多少会有点不自在,更何况是这样的亲密接触。

 

卡维心里其实也有点没底,在发现艾尔海森没有拨开自己的手时也微微松了口气。

 

他笑了起来:“嗯,好久不见,艾尔海森。”

 

.......

 

艾尔海森是开车过来的,卡维熟练地把自己的行李丢进了后备箱,然后熟门熟路地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开始打盹。

 

卡维打了个哈欠:“我先睡一会倒一会时差,我记得从这里开到S城你住的地方那差不多要三个小时吧,艾尔海森你先开一会,你累了记得喊我起来换你。”

 

从前还在上学的生活他们会一起租车出去玩,那时候一直是谁困了谁去副驾驶休息一会,然后轮番交替。

 

艾尔海森无言地打量了这个一脸理直气壮的家伙一眼,关上了车门,说:“真有自信啊卡维,我什么时候说要带你去我家了,你没有考虑过我就把你送到市中心酒店去的可能性吗?”

 

卡维顿时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酒店那么贵——你忍心嘛?拜托你啦艾尔海森,我给你做饭吃嘛。”

 

艾尔海森轻笑一声,没有回复这句话,转而问道:“你这次来打算留几天,都干什么?大建筑师。”

 

“嗯......七天左右?可能去L城考察两天,去S城拜访一下老师,剩下几天可以四处随意逛逛,当旅游了。”

 

艾尔海森说:“安排得挺妥当啊。”

 

卡维没有回话。

 

轻轻的呼吸声从副驾驶座上穿来,艾尔海森侧头去看他,某人迷迷糊糊地把头靠在玻璃上,闭目睡得正酣。

 

艾尔海森轻轻叹了口气,在下一个红绿灯的时候拆了一床临时毛毯,搭在了大建筑师身上。

 

“你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某个人轻声呢喃。

 

于是卡维就这样一路睡到了艾尔海森家。

 

“怎么不喊我。”

 

睡眼惺忪的卡维打了个哈欠,从后备箱里拖出自己的行李,嘟囔道:“你自己一个人往返开六小时车不累吗?”

 

“没有精力差到需要一个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的人操心。”艾尔海森平静道。

 

到了地方卡维才发现艾尔海森已经换了公寓,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都五年过去了,不会有人一直停在一个地方。

 

大建筑师承认他在进艾尔海森家之前多少心底有些忐忑,虽然这五年来他们也不算断了联系,但毕竟网络上的会话和实际每天能见面还是有差别,他来之前其实反复想过艾尔海森在这些年里有没有和别人恋爱——现在看来是完全没有。

 

这个家虽然换了布置,但依旧还是那股熟悉的性冷淡风格,除了书籍比起五年之前数量越发的增加之外根本没有变化,没有任何这里曾多出一个人的征兆。

 

大建筑师才不承认他感受到这一点的时候有些开心。

 

晚上某人应着自己的允诺做了饭,艾尔海森坐在餐桌旁安静地读一本书等他,卡维把最后一道烤派端上来,艾尔海森帮他把菜摆好,然后从柜子里掏出半瓶威士忌,又摸出两个杯子。

 

艾尔海森问他:“普通的餐酒,不是什么有名的牌子,要尝点吗?”

 

“你怎么也喝酒了,艾尔海森?”

 

卡维略微有点惊讶,他起身拿过那瓶酒,看了眼瓶身,不满道:“我看日期居然还很新,这就没了一大半瓶了。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有时候睡眠不好,需要喝一点助眠。”艾尔海森平静地回复,又抬起那双祖母绿的眸子打量他,“你好像没资格指责我喝酒吧,大建筑师,我记得你可是大学那会就开始喝了。所以,喝不喝?”

 

“我那是毕业那会压力太大了,况且我是干工程的——”

 

卡维心虚地狡辩,“正是因为我自己喝酒才知道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嘛,而且我后面不是听你的,都改掉了,现在就聚会,过节或者不得不应酬的时候喝一点点。”

 

艾尔海森说:“我以为现在就属于聚会的场景。”

 

卡维理直气壮地说:“现在的场景明明是家常吃饭。不喝!这几天都不喝,本学长要以身作则给学弟做个榜样。”

 

“以身作则这点姑且不论,有一点我倒是要表扬你。”艾尔海森好暇以整地说,“虽然某位大建筑师犯错的次数也过于频繁了些,但知错就改这点还是不错的。”

 

“什么叫‘姑且不论’,什么叫‘还是不错的’?!”

 

卡维刚要炸毛,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等等!我们刚刚应该在批判你喝酒的事情吧?为什么一下子又讨伐到我身上了?!”

 

艾尔海森露出一个微微有些狡黠的得逞微笑,起身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我去洗澡了,记得洗碗,再见。”

 

他的吐息里带着最后那道甜品柠檬挞味道的香甜,卡维一下子呆在了座位上,本来还很放松的,现在简直是僵硬得正襟危坐,等到洗手间传来艾尔海森扣上门的声音他才突兀松了口气,把有点通红的脸埋进自己手里。

 

“这家伙怎么还是这么狡猾,太可恶了。”卡维小声抱怨。

 

其实卡维这次来不只是考察,拜会老师和旅游的,卡维已经确定好了想在T国接着发展独立工作室,这次先来踩点看看各个城市市场情况,过几个月就会彻底从国内搬过来。

 

这意味着他从此以后不用和艾尔海森异国仅仅依靠网络联系了,当初他们就是因为彼此实在离对方生活太远,觉得无法顾及到对方而选择了分手各自安好,可如今卡维选择了回到T国来,距离将不会是问题。

 

所以他想要和他复合,从朋友重新回到恋人的关系。

 

说实话卡维多少有些忐忑,虽然之前是和平分手,看到艾尔海森现在家里的样子也不似和谁正在谈恋爱,可他捉摸不透艾尔海森是怎么看他的。

 

这家伙的心像薛定谔的猫,被藏在盒子里,不可被观测。他在出发前试探地发了消息说自己要来T国,想来找艾尔海森玩几天,可艾尔海森的回复就像一个普通朋友一样不咸不淡,对他表示了礼貌的欢迎,然后就是要了他的行程单。

 

“根本试不出这家伙的态度嘛。”卡维苦恼地想,“说是准恋人的相处模式好像也可以,说是普通亲密朋友的相处模式也可以。”

 

可是他们之间的相处若即若离的,好像隔着一层羽毛在瘙痒。

 

卡维正思索着,艾尔海森推开门出来了,他身上散着洗浴后氤氲的热气,头发梢上挂着水珠,身上倒是穿得很齐整,长袖长裤的睡衣看起来都能直接穿出门去。

 

“到你了。”艾尔海森说。

 

“哦哦,好的。”卡维赶紧抓起自己换洗衣服准备去浴室,但是他去之前姑且随口问了一句,“说起来,我睡哪?沙发吗?”

 

肯定是沙发吧,艾尔海森这里是一居室,一房一厅的。

 

“这里只有一张床,当然是和我睡。”艾尔海森淡淡道。

 

“哦,和你睡啊,那挺好.........诶什么?!”卡维脸噗嗤一下红了,没出息的大建筑师开始不可置信地盯着艾尔海森。

 

“开玩笑的。”这个可恶的家伙冲他笑,“某位大建筑师当然是睡沙发了,怎么?不会一来就惦记上主人家的床了吧,那种情况,只有我喝醉了才会发生。”

 

啊啊啊!他怎么忘了,艾尔海森是个这么恶劣的家伙,专喜欢开他的玩笑。

 

恼羞成怒的卡维砰地一声关上浴室的门,然后在艾尔海森留下的一片水汽中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诶等等。”卡维呆呆地想,“这意思到底是想报复我刚刚说他喝酒,还是说其实喝醉了就可以和他睡一张床。”

 

可恶,突然好后悔是怎么回事,早知道就在吃饭的时候偷偷灌艾尔海森一点酒了......不对,按照艾尔海森这家伙惯于思维诱导的说话方式,刚才那些话说不定又全是陷阱呢,他知道我会这么想,所以才故意捉弄我。

 

总结就是——艾尔海森这个家伙真的非常难懂,还非常可恶。

 

等到大建筑师拖拖拉拉洗完澡出来,艾尔海森房间的灯都已经被拉灭了。卡维悄悄推开门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安静地睡着,在床上卷成了一个小小的鼓包。

 

说起来这家伙为了接自己是一下午都没休息,往返又开了这么久的车。

 

“晚安,艾尔海森。”卡维没抑制住自己嘴角的微笑,轻轻道。

 

接下来几天,卡维按照自己的安排,前后去L城考察了几个方便开设工作室的位置,又在S城拜会了昔日的老师和同学。然后接下来几天就没什么事了,大建筑师准备在T国瞎逛,艾尔海森今年年假还没有消耗掉,于是请了几天假陪他一起四处转转。


他们四处旅行,去世界尽头的山崖,到风吹不到的山谷,路过古老的斗兽场,在金碧辉煌的歌剧院驻足。


卡维在旅行中试探着悄悄去牵艾尔海森的手,登山时偷偷递错给艾尔海森自己的水壶,夜晚散步时故作不经意地给某人缠上围巾。


艾尔海森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但这种熟视无睹的纵容无疑给了卡维某种勇气,到了旅行的最后一站,某个湖区时,大建筑师终于敢将自己的手与某人五指相扣了。


他们一同陷在草地里,鼻尖传来青草的芬芳,仰头是漫天星月。

 

“这个湖泊还是以前的样子。”卡维感叹,“和我们六七年前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艾尔海森说:“很多地方其实不同了,你看那边的桥,已经翻新过,那边民宿也换了主人,装修风格都变了。”

 

“你真是——一点点都不浪漫!”卡维半恼道,“我是说总有些东西没变嘛。”

 

艾尔海森于是轻笑:“这倒是确实。”

 

其实T国大多数风景点他们在学生时期都已经逛过了,不过故地重游有时候也别有风味。

 

天空繁星点点,宁静的湖泊泛起微光,牧草里藏着若隐若现的虫鸣,仿佛催促着某位大建筑师。


———请快些把你的心意说出口。


卡维终于鼓起勇气,对艾尔海森说:“‘你的理想实现了吗?’”

 

艾尔海森顿了一下,侧头去望他,神色很平淡。

 

五年前,他们分手时,艾尔海森曾这样问过他。那虽然是一次相对和平的分手,但卡维其实还是很纠结的,毕竟他们感情上并没有客观出问题,只是不能接受彼此在对方生命力以如此远的距离缺席。

 

双方都非常清楚异国恋在漫长的时间下是怎么样不切实际的决定,无论是遥远的距离,不可传达的温暖,还是地球自转导致的时差。无论是怎么样坚实的感情都会在事实的基础上被一点点磨灭,既然如此还不如早点断掉,对彼此都好。

 

可是卡维还是很纠结,毕竟这份感情是如此纯真且美好,可他既放不下艾尔海森,又放不下自己的事业,也做不到让艾尔海森为了自己而放弃适合自己的研究环境而和他回国去。

 

这时候艾尔海森问他:“你的理想实现了吗?”

 

事业,生活,与爱情,都是卡维所追逐的理想星星,某个浪漫的理想主义者的灵魂由此构成,缺一不可。

 

卡维那时说:“还没有。”

 

艾尔海森说:“我也还没有,所以没有什么好遗憾的,我们生命中各自有着重要的东西需要追逐,因此不要为了感情牵绊自己的梦想,现在正是实现我们理想合适的时间,合适的时间应该做合适的事情。”

 

卡维说:“嗯,好。”

 

于是他们分手了。

 

现在卡维又重新提起这句话,某位大建筑师向着天空伸出手,仿佛要采摘天上的星星。

 

“那时候你是这么问我的,我的回答是还没有。”卡维轻声道,“现在我的回答是,我实现我的梦想了,我成为了让我自己满意的建筑设计师,你呢,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宁静地低头注视着他,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那眼底分明都是温和的笑意。

 

“我也一样。”他平静地说。

 

“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重新开始?”卡维抬头,亮闪闪的眼睛极其认真地望着艾尔海森,“其实我这次来是为了给工作室考察的,国内工作室的业务已经比较成熟了,我希望在这边继续开拓分部。也就是说,最长三个月,我就会来到T国并且在这边常住了。”

 

艾尔海森“嗯”了一声。

 

“喂,‘嗯’是什么意思啦。”卡维小声抱怨,“我可是鼓起了好大勇气才在今晚和你求复合的,给点反应嘛。”

 

艾尔海森说:“我在评估你和从前的变化,你还是有点进步的,我本来以为你要拖到上飞机才会和我说这句话。”

 

“什么嘛,你又提前猜到了。”卡维心塞,“我好像没提前透露过我要来这边常住。”

 

艾尔海森道:“这种东西提前上网看看你们工作室的业务,再结合你考察的目的地,很容易就猜到了。”

 

“好吧。”

 

卡维不服气地盯着他:“那你的回答呢?”

 

“我看上去不像是要拒绝的样子吧。”艾尔海森轻笑起来,“重新开始吧,我的大建筑师。”


他俯身给了卡维一个吻,这是他这几天来最主动的行为,仿佛在向天地平静又坚定地宣告

 

———今夜开始我们重新恋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