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海】永恒伊甸-25
*镇灵卡维x祭品海森，神明和献给他的祭品
*一个神明从0开始养成他的（童）信（养）徒（媳）的故事
*部分设定有私设，私设严重
前文：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19R 20 21 22 23 24
艾尔海森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镇灵自天空而坠落的那一刻。
赤王出手终结了一切灾祸，欣提营地里的沙漠民于是开始欢呼雀跃，在一派欢欣的氛围中，只有艾尔海森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他几乎被极致的恐慌支配了心神，不顾一切地朝卡维坠落的地方跑过去。
然而那里已经被秘仪祭司和魔神眷属们围住了，在赤王完全掌控住局面后，他昔日的臣子和部下在狂喜之余，也终于从绝望中快速恢复了理智。魔神眷属，秘仪祭司和人类贤者们中还能动作的，都站了起来，开始指挥收拾战场残局。受伤的镇灵被他们架了起来，似乎要带去哪里施救。
然而艾尔海森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尽管他一直是如斯的沉着稳重，但是卡维在这么短时间内一而再再而三地当着他的面出意外还是让他的精神濒临某个支离破碎的边缘。被崩溃的心神所影响，他的喘息都逐渐不规律起来，几乎要呼吸不进一点空气，脑子里的神志也开始跟着模糊。
艾尔海森脑子里只剩了一个想法。
——他要去到他的神的身边。
“艾尔海森先生！你冷静一点，那边被眷属大人们拦住了，不许普通人类过去。卡维大人肯定是被祭司大人们带去治疗了，你不要着急，他会没事的！”
妮露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艾尔海森在浑浑噩噩中感到半镇灵女孩似乎在拼命拉着自己的手臂，试图阻止他的行动。然而艾尔海森脑子一片混乱，根本想不了那么多，他甩开妮露的手，依旧不管不顾地朝着卡维的方向冲去，甚至不惜强行动用了自己原本已经枯竭得差不多了的元素力。
“这是哪家的孩子？！你疯了吗！这是阿赫玛尔大人的神庙！”
“人类小鬼，你再敢前进一步试试？我的天？！这绿色的棱镜是什么？他是神之眼持有者！在试图进行攻击行为！诸位小心！”
充满威慑与恫吓的警告在人类少年耳边响起，赤王眷属和秘仪祭司根本不认识艾尔海森，下意识把他当成了要袭击神庙的恶徒。艾尔海森也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解释，只是不管不顾得挣扎着。
但虚弱的人类少年根本不是魔神眷属和祭司们的对手，很快就被制服了。在一片朦胧中，艾尔海森听到了欣提营地内沙漠百姓颤抖的感叹。
“我的天！怎么会有人妄图冲进阿赫玛尔大人的神庙，这是何等的僭越，他对神没有一丝敬畏心吗？......这不会是个疯子吧？！”
“.....疯子吗？”艾尔海森在极度绝望带来的茫然中心想，“对，我就是疯子，我早该发疯了。”
因为自己的弱小而发疯，因为自己的无力而发疯，因为自己总是不断地在失去什么而发疯。
他总是在因为自己的无能失去什么，从幼时丧失平静的生活，到现在眼睁睁地看着卡维在自己面前倒下去，而自己甚至不能去往他的身边再看他一眼。
最后还是那位人类贤僧摩西，听到神庙前的动静走了过来。他虽然只在病房门口见过艾尔海森一面，但多少知道他和卡维关系匪浅，当下立即上前与秘仪祭司们交涉。
“抱歉，这孩子我认识，他是卡维大人的同伴。不知各位能否行个方便，通融一下让他进去？”
更后面的事情，艾尔海森的记忆就模糊了。
他似乎是趁着秘仪祭司犹豫的一瞬间，用自己神之眼的能力挣脱开了束缚，冲进了神庙里。正用太阳之力治疗镇灵的赤色的君王似乎也因为人类贸然闯入而震惊了一瞬，但旋即神色里流露出一种悲哀的了然。
人类少年的记忆到此戛然而止。等到艾尔海森再次睁开自己的双眼，已经是深夜了。
他有些迷茫地注视着熟悉的营帐顶，发现自己又置身在熟悉的病房里，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什么幻觉，或是过去几日的记忆都是在做梦。然而艾尔海森很快反应了过来。
.....卡维，卡维人呢？
艾尔海森面色几乎是霎时惨白了下来，他的记忆有些混乱，眼前全是凌乱的记忆残片。一会是自己的神明背负着被诅咒缠绕的羽翼从天空坠落，一会是秘仪祭司手忙脚乱地将昏迷的镇灵搬运至神庙，一会是赤王阿赫玛尔眼见他闯入神庙面露震惊神色，抬手间如烈日般的光芒亮起，某种温和的术法将他包裹。
“艾尔海森？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房门口响起，艾尔海森立即回头，因为神情恍惚用自己仅剩的左眼确认了好几遍，才敢相信那是自家的镇灵。
卡维脸色不太好，他身上没什么外伤，可是灵魂深处传来的痛楚反馈到他的脸上，面色苍白得可怕。但他显然好好把自己收拾过了，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头发被打理得十分整齐。他端着清水和一些食物走进来，见艾尔海森醒来，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惊喜的神色。
“你好些了吗？我听那些秘仪祭司说了，你居然为了我去闯阿赫玛尔大人的神庙？！你知不知道这是何等危险且僭越的行为？！.....还好阿赫玛尔大人没有在意，只是给你施了个法术让你睡过去了。你现在好点了吗？你身上元素力都空了......算了，不说这些，你得先喝点水，你嘴唇干裂了。”
卡维絮絮地唠叨着，走到艾尔海森的病床边坐下。艾尔海森全程一句话没说，视线死死黏在镇灵身上。卡维把水杯凑到自家信徒的嘴边才发现他的不对劲，有点担忧且试探地问道：
“.....艾尔海森？海瑟姆？”
人类少年一句话都没说，死死地把自己埋进了卡维的怀里。一点点温暖的湿意在镇灵的颈窝间落下，微微浸湿了卡维洁白的衣领。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镇灵脑海一片空白。
艾尔海森流泪了.......这是自四年前自己把他从塔尼特人手里救下来后第一次，他主动在自己面前展露脆弱的一面。
被沙漠人当成奴隶折磨，剜掉眼睛没有让他流泪，被禁忌知识感染，卧病在床没有让他流泪，被荆棘之魔神逼迫至生命垂危也没有让他流泪.....一切危难险阻都没有让他崩溃，最后反倒是他最应该依赖的神明弄哭了他。
艾尔海森一直都是极度冷漠而平静的，以至于妮露在最开始认识他们的那几天，还偷偷问过卡维，说艾尔海森先生是不是有点情感缺失，不然为什么一直不哭也不笑，别说激烈的喜怒哀乐，和镇灵少女相处的时候，就是嫌弃的情绪都淡泊得几乎没有，宛如一个机器一样。
但其实不是的，他只是把自己所有鲜活的感情都系在了镇灵的身上，因而能理智又漠然地打量世间其余的一切。也正是因此，一旦自己情感的精神结点出现意外，他就会陷入异常的崩溃与疯狂。
异常清楚这一点的卡维什么都没说，只是非常有力地回抱了回去。他非常清楚恐怕艾尔海森的精神已经到崩溃的边缘了，既不需要他那无足轻重的道歉，更不需要他轻飘飘又故作若无其事的说自己很好一类的安慰，自己的信徒只是需要确认自己的存在而已，仅仅如此，也只有如此才能让艾尔海森安定下来。
对于一介人类来说，这种感情寄托方式是极其扭曲的。因为短暂的人生中具有太多不可控因素，把自己的精神彻底绑死在某一事物上注定会导致疯狂。
但是如今并不是反省自己对艾尔海森失败教育的好时候，因为自己的少年正在无声地落泪，卡维唯有一遍又一遍地抚摸他柔软的发丝。
在寂静的深夜里，他们只是在沉默中互相呼吸着彼此身上的气息，像是久旱之人终于攫取到了甘霖。
艾尔海森落泪起来无声无息，甚至不会发出一丝抽噎，胸膛也无任何除了呼吸以外的波动或者明显起伏，卡维只能从他的心跳频率判断他的情绪怎么样。
过了好久，镇灵猜测自己的信徒应该平静下来了，才缓缓将他放回床上，拿着杯子给他喂了点水，又找出绢布慢慢把艾尔海森脸上的泪痕一点点擦干净。
除了眼角那显眼的绯红，光从艾尔海森的表情已经完全看不出他哭过了。人类少年似乎又回到了那种极端理智的状态，他半倚在床头，平静地望着面色苍白的卡维，低声询问道：
“我们什么时候回梅赫拉克之庭？”
卡维呆住了，他还以为艾尔海森恢复冷静之后肯定会第一时间质问自己在战场上展露的那股诡异力量是什么。镇灵很确定艾尔海森应该不清楚什么是天理诅咒，但是自己那羽翼背后黑红的符文只要是个人都能察觉出不对劲。
然而一向敏锐的艾尔海森却什么都没问。也许是他料到了即便自己问了卡维也不会给出回答，或者说他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念想了，只想赶紧归家。
但自己似乎又要令他失望了。
卡维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在那里安静地卧着一封带着金蔷薇香气的古老羊皮卷。
似乎是因为镇灵的决意过于明显了，赤王阿赫玛尔在卡维抱着艾尔海森离开神庙后不久，就遣人送来了这样东西，与此一同送来的还有阿赫玛尔的一封信。
阿赫玛尔以纵逸雄劲的笔迹在上面写道：
【娜布的孩子，这就是我说的‘小手段’。我之友人，时间执政伊斯塔露，曾经教过我一个小小法术，说是可以让花朵的芬芳永驻。我曾经用它来保存一株娜布赠予我的金蔷薇。花开而败本是世间法则，然而那朵花违背了提瓦特的规律，在我的案头足足绽放了数百年。时间的流速在它身上似乎停滞了，但是在某一天，极其突兀地，它还是被天理察觉，在一瞬间化为了湮粉。】
【如若你不愿让那个人类的孩子为你吞下禁忌知识，那你便像保存一株金蔷薇一样，封存你的羽翼上的天理诅咒吧。这个术法可以令你的诅咒静止，令你和人类的孩子得到时间喘息，修复你被撕裂的灵魂，而他的灵魂也不会被命运灼烧。】
【但我必须告诉你，仙灵诅咒可不是一株金蔷薇。我不确定伊斯塔露的小术法是否真的能可靠地封存天理诅咒，又能封存多久。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也许百年？但无论如何，可以确信的是，诅咒封存得越久，被天理察觉之后反噬的就越厉害，所以这终究只是拖延之法，早晚你的灵魂将消散于天地，但是你们的的确确能得到须臾的安宁。】
【这个术法我先赠予你了，但是关于禁忌知识宝石的约定依旧有效。如果你回心转意，三日后依旧可来神庙找我，只是三日一过，所有的禁忌知识宝石都将被镶嵌进阿如，以维持理想国新法则的运转，那时候就再无转圜余地了。】
阿赫玛尔把一切都说得异常详细明白，羊皮卷上忠实记录了时间执政的术法。
在艾尔海森还在昏迷的时候，卡维已经异常坚决地做出了决定，如今他的羽翼之上天理诅咒果然如赤王所说沉寂了下去，灵魂上虽然依旧不断传来撕裂的疼痛，但因为没有诅咒的干扰，卡维能察觉到那道裂隙正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痊愈。
只是镇灵需要时间，用沉睡换取灵魂的愈合。
卡维又看了艾尔海森一眼，似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缓缓地对自己的信徒说：
“我会在三天后，回到梅赫拉克之庭。之后我可能会陷入一段时间的沉睡，艾尔海森，我想你已经看见了，我.......我在战场上用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所以我的灵魂被撕裂了。但你不用担心，阿赫玛尔大人已经教给我了恢复的术法，想必要不了多久，我就能苏醒过来。”
艾尔海森微微怔住了，他知道卡维肯定伤得很严重，但没想到会是灵魂上的撕裂。人类少年有些焦急了起来，他说：
“......不用等三天后，我们现在就回去。既然赤王已经回归，那沙漠里也就不需要我们了。我现在去收拾东西，立马就出发.....咳咳，咳咳咳。”
人类少年几乎是立即就打算行动起来，但是他身体根本没有好全，于是因为激烈的动作立马咳嗽了起来，然而艾尔海森并不在乎，强行把起伏的喘息咽了回去，打算从床上爬起来收拾行李。
卡维及时按住了他。镇灵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有勇气对着艾尔海森说出那一句他早就规划好了的话。
“不.....我一个人回梅赫拉克之庭去，艾尔海森你留下。我和这边的人类贤者说过了，他们很欢迎你和妮露留在阿如。”
艾尔海森的动作僵住了。人类少年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用带着怒意的眼神凝视着镇灵，颤抖地问：
“卡维，你这是什么意思？”
镇灵心虚地垂下视线，低声道：“.....你还病着，即便阿赫玛尔大人已经收走了所有的禁忌知识宝石，你身上的魔鳞也没有彻底散去，只是被压制了。你需要人类社会的医药，食物和生活物资。而我起码要在梅赫拉克之庭沉睡一年，在此期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庭院里呆着。”
艾尔海森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震怒。
“卡维，你在说什么混账话。我明明可以和你一起回去，你说得好像我从来没有在梅赫拉克之庭生活过，或者说仅仅因为几个月的光阴就忘却了如何操纵箱灵。是，我身上的病的确是拖累，但我有神之眼，你沉眠之后，我依旧有力气可以自己定期走去人类营地看医师，你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回去？”
“卡维，你又要把我丢下了是吗？你想把我赶出梅赫拉克之庭？为什么？就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要这么对我？”
艾尔海森的指责如芒刺一般扎在卡维心上，令镇灵苦涩地低下了头。但这是他已经做好了的决定，所以他继续道：
“我知道你喜欢我，海瑟姆。只是我考虑了很久很久，还是觉得，你应该试着融入人类社会......艾尔海森。”
“你从十二岁开始就和我在一起了，在此期间因为我的疏忽，你一直都过着不正常的人生。在梅赫拉克之庭里，你一直都过着那样单调的生活，只是日复一复地陪着一个镇灵看书，练剑，偶尔鼓捣一下厨艺。即使补充物资，在人类营地也不会呆超过一天时间。你的生命里那么长一段时间只有我，而没有任何别的生灵，所以在你心里我被放到了不该放的位置。”
“可是人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人类的生命中本不该只有单调的一个人或者一个神明。虽然现在沙漠里百废待兴，但是所有的沙漠子民们都在为阿如的即将落成而感到欢欣。艾尔海森，你应该去参加人类的祭典，交人类的朋友，与别人建立联系，或许这个过程中会有愉快与不愉快的故事，但是这才是人类的生活。”
艾尔海森以一种空洞而麻木的神情注视着自家的镇灵，他冷笑道：
“你说了这么多废话，好像只在说一件事，那就是你觉得我对你的感情是错误的，是病态的。是这样吗？卡维。”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却依旧令卡维痛得无法呼吸，他尽可能平静地说：“我没有这个意思，艾尔海森，我没有在责怪你。是我自己做错了，我从未教导过你人类的感情，从未告知你身为一个人类应该怎么样生活.....所以你把一切生活的中心都放在了我身上。”
“但这是不对的，你是个好孩子。你是那样的聪慧，有天赋，你本来就应该在人类社会有精彩的人生。”
艾尔海森把自己的神明看得太重了，以至于他哪怕是拿自己的生命也要去冒险，以至于卡维一旦出了意外他的精神几乎是立刻崩溃。
镇灵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无比恐惧这一点。伊斯塔露的术法不知何时会崩溃，如果提早于艾尔海森消散于大地之上，那自己的信徒一定会随着自己一起毁灭。
那是卡维绝不容许发生的事情。
“你真有意思，卡维。”
艾尔海森淡淡地说：“你知道吗？无论是在扎莱村，还是在欣提营地的神庙之前，所有人都喊我疯子。只有你，一直固执地想让我融入人类，过上所谓的正常生活。然而正常的生活究竟应该由谁定义，你想过这一点吗？镇灵大人？”
“你应该有重要的东西没有说出口，但我已经不想问了，反正某位固执的大人是不会说的。”
卡维因为艾尔海森的敏锐颤抖了一下，旋即更深地低下头，以希求藏起自己的表情。
艾尔海森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强压自己的愤怒。人类少年低头沉思了很久很久，最后才缓缓道：“我问你两个问题，这决定了我是否要听从你的安排，希望你如实回答.......第一个，你说要我留在人类营地，是留多久？一年之后你醒来之后要怎么办？继续和我一刀两断吗？[五绿洲]的镇灵大人？”
卡维根本不敢抬头看艾尔海森，他的双手紧紧交叠着，以克制自己的情绪，压抑着不要在这种时候丢脸地流泪，因为镇灵自觉自己没有资格。
他轻轻地说：“一年之后我会来人类营地接你的，艾尔海森，如果到时候你还愿意接纳我，无论你想留在阿如，或者回到梅赫拉克之庭和我一起继续生活都可以。如果到时候你再不想见我也没关系，我会远远地离开你的人生，保证在你有生之年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艾尔海森嘲讽地说：“听起来你考虑得很周全，我的大人。”
卡维颤抖了一下，他在与艾尔海森的辩论中从未如此彻底地落于下风过。因为艾尔海森的每一句话他都不敢反驳，他是如此小心翼翼地，仿佛等候着拷问一般等着艾尔海森的最后一个问题，希望不要惹怒他。
镇灵是如此地矛盾，本性里对于爱欲的渴望令他无论如何都想将艾尔海森束缚在他的身边，然而他的道德却不允许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接受来自于艾尔海森的爱意。因为这确实是病态的，不正确的，令艾尔海森引火烧身的。
卡维总觉得艾尔海森应该有选择的权力，而不是因为年少时被镇灵抚养所以就献祭一般将自己的全部都奉献给并不相配的神明。即使选择的结果有可能是自己被放弃，镇灵宁可被妒火折磨也不愿意艾尔海森就这样被自己占据。
第二个问题迟迟没有来。
艾尔海森沉默了很久，久到怒意都逐渐顺着他的呼吸溃散。最终人类少年以一种极其悲伤的语气问出了他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卡维，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艾尔海森没想到，时至今日，居然连这一点都要通过自己的问题来确认。他既是愤怒，又是无奈，但一贯聪慧的少年其实已经明白了镇灵究竟为何要做出此等选择。
归根结底，卡维太善良，又太自卑了。过于强烈的道德感让他根本无法直面自己的感情，自己身上的病则想必更进一步加剧了他的负罪感，令他在自己面前抬不起头来。
妮露说的没错，作为长生种的镇灵在感情上既炽烈又迟钝，镇灵的感情是如此地浓烈，而行动却如此畏缩。
但没办法，谁让自己就是喜欢这样的卡维呢？
原本艾尔海森还以为卡维会逃避到底了，结果没过多久，卡维居然抬起头来。他注视着人类少年苍白的脸，以一种郑重其事的语气道：
“.....只有这一点，我必须对着你说。海瑟姆，我唯一的信徒，我.....是如此地爱着你。”
艾尔海森沉默了，语气柔软了下来：“以花神之名起誓？”
“以花神之名起誓。”
“在这种时机下，这可不算一个告白。但不管怎么样，现在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既自卑又傲慢的神。”
艾尔海森叹了一口气，神色逐渐和缓了下来。他依旧无可奈何，但至少没有之前的愤怒了。
“我姑且会听从你的安排，在人类营地里呆一年的。只是结果是否能如你所愿，我就不能保证了。”艾尔海森淡淡道，“你满意了吗？卡维。”
卡维松了一口气。
......
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卡维开始给艾尔海森重新制作他右边眼睛的宝石义眼，和更加精密的助听装置。
毕竟他大概率要睡一年之久，虽然在此期间艾尔海森都会住在人类营地里，卡维还特地拜托了医师关照，但这些宝石机械可不是轻易能够搞到的玩意，而且哪怕放眼所有魔神眷属中，比卡维更擅长机械的可能都没几个，所以必须提前备好一些替换品。
艾尔海森在那一夜的激动之后又恢复到了平时冷淡的样子，像没事人一样和妮露一起参与人类营地的一些战后重建工作，甚至主动去协助打扫战场。
卡维看得出他似乎开始主动观察人类社会了，虽然暂时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要融入的样子，但起码是个好的开始。
妮露似乎也对卡维要抛下艾尔海森一个人回到梅赫拉克之庭感到讶异，但因为艾尔海森的表情实在太平静了，所以红发的镇灵少女作为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协助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
终于，卡维离开的日子到了，他本来打算独自一人回到梅赫拉克之庭，但艾尔海森无论如何也要送他回去。看着人类少年冷漠的脸下暗藏的固执与悲伤，卡维到底没能拒绝，两人就这样一道踏上了归途。
和四年前相比，因为经过一次迁徙，欣提营地距离位于[五绿洲]的梅赫拉克之庭其实并不远，哪怕是拖着驮兽和行李一起走，三天也差不多到了。在这短暂的旅途中卡维和艾尔海森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在沉默中呼吸着还有彼此存在的空气。
“到了。”
因为许久没有打理的缘故，那座原本就破败的神庙似乎更凌乱了。所幸之前禁忌知识引发的魔物潮似乎没有波及到梅赫拉克之庭，卡维闭眼浅浅感受了一下，发现自己当初留下的结界还是完好无损的。
已经到了告别的时候，镇灵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情绪勉强稳定下来，转过头对艾尔海森说：
“就送到这里吧，虽然现在天气还不错，但沙漠里天说变就变，一会说不定有沙尘暴。你得趁着天没黑抓紧回到商路上的那个驿站去，不然天色晚了就有危险了，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平静地看了卡维一眼，冷淡道：“你甚至不敢留我在梅赫拉克之庭过一夜，卡维。”
镇灵伪装出来的平静几乎是瞬间被戳破了，卡维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泛出了潋滟的水光，然后又被他憋了回去。镇灵甚至不敢再看艾尔海森一眼，只是说：“......抱歉。”
“不是说了我真的很讨厌听你道歉吗？”
“.......”
镇灵被呛得说不出话来，艾尔海森于是又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有时候我都觉得奇怪，我难道是个贪心的人类吗？我要的东西其实一直不多吧.......卡维，你还记得吗？你欠我两个约定，现在我想要用掉其中一个。”
卡维隐隐颤抖了起来，他当然还记得那两个约定。但本能告诉他，如果此刻艾尔海森向他要求让他留在梅赫拉克之庭，自己一定没有办法拒绝，只是如是一来，自己好不容易狠下心为艾尔海森规划的未来就全盘崩溃了。
他会依旧把自己当成自己生命的全部，依旧疯狂地追逐着那份感情，依旧如同飞蛾扑火，直到自己的灵魂化为湮粉。
“不要提我不能答应的请求，求你了艾尔海森。”卡维在心里绝望地想。
所幸艾尔海森只是若无其事地说：“.....不知道这是否会影响你养伤，如果会的话就算了。我想获得你的[权能]镇灵图书馆的所有权限，毕竟我要在人类社会生存下去，肯定需要找一份工作，我需要知识。”
卡维愣住了，没想到艾尔海森要的是这个。
他的权能[教引]本质上是基于返祖的第一王座遗民血脉中不断浮现的记忆碎片而构建出的图书馆藏，某种意义上不完全等同于卡维掌握的知识，而是与他相对独立的。即便他陷入沉眠，也依旧可以给艾尔海森开放权限，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卡维伸出食指，悬停在艾尔海森的面前轻轻给他画了一个符号，金色的亮光在艾尔海森的额头上一闪而逝，迅速钻入了人类少年的脑海。
“这样就好了。”卡维说，“还要别的吗？....好吧我好像也没有别的[权能]了。不管怎么说，听到你想融入人类社会，我很开心。”
“没有了，你去沉眠修复灵魂吧，卡维。”
艾尔海森摇了摇头，以示自己没有别的要求了，他视线甚至懒得在梅赫拉克之庭停留久一点，或者说不敢停留久一点。
人类少年背对着神庙，用自己那双看不出悲喜的翡翠义眼注视着在沙丘上悠悠地啃食着仙人掌的驮兽，低声道：
“我无所谓的，反正我已经习惯了等待某个不讲道理的镇灵了。都等了这么多次，这次也是一样，我会继续等你。”
“再见，卡维。希望你这次也和上次一样谨遵你的诺言，在一年后醒来。毕竟，我虽然习惯了等待，但我其实没有很多时间可以一直等你，人类的寿命是很短暂的，我更是这样。”
“还有，请不要忘记，我其实很生气你自顾自地给我的人生做了规划，我只是懒得摆出生气的表情了，但我一直在生气。”
艾尔海森的话令卡维如鲠在喉，但现在再说什么都无意义，镇灵深吸一口气，然后说：“我会守约的，艾尔海森。”
“嗯。”
少年的话化作一缕风消散在了[五绿洲]的沙尘里。镇灵最后眷恋地看了自己的信徒一眼，打开了隐藏于神庙之中，通往梅赫拉克之庭的通道走了进去，充斥着花香与湿润水意的气息短暂涌了出来，旋即那道门扉闭合，[五绿洲]的大地上又恢复到了破败与荒芜的状态。
艾尔海森在神庙前坐了很久，直到月亮从沙丘上升起，他才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人类少年自言自语道：“卡维，我希望你明白，我正是人类中最僭越的个体，我想要什么东西，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一定会得到.....哪怕是神明。”
卡维还是低估了人类少年的天赋或者才华，或者低估了他的疯狂。他在古文字方面的造诣其实远超镇灵的想象，正因如此他即使在病中也能快速学会镇灵的术法，运用元素力。
很早很早之前，他尚未踏出梅赫拉克之庭时，就已经能通过逻辑和推断，在镇灵图书馆里阅读了很多似乎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古籍，通晓了人类不该熟知的文字。
“[天的主人恐惧妄想与突破，降下修补大地的天钉，毁灭了凡人的王国，我等亦纷纷招致被驱逐的灾祸，失去了与天空的联系，失去了教化的能力......]”
不属于人类，甚至不属于镇灵的文字从少年嘴里吐出，优美地串在一起，在沙漠如此晴朗的夜里，却显得如此森寒。
TBC
*终于要写到海森青年期了，下面一个部分就是永恒伊甸最后一部分了，我写大纲的时候都没想到第二部分会这么长。
总之这次卡维醒来之后会好好和艾海谈恋爱了，下面几章剧情还会有点小欢乐啥的。
预告一下大概就是：天才的恋爱头脑战，艾尔海森想让我告白（bushi），会有心机海哥出没欲擒故纵（乐）
评论(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