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雪鸟

🐱🐹不拆不逆

【维海】永恒伊甸-44

*镇灵卡维x祭品海森,神明和献给他的祭品

*一个神明从0开始养成他的(童)信(养)徒(媳)的故事

*部分设定有私设,私设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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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预警:伊甸结局一共计2w6,考虑到情节转折进行了分章,一共分为4章(44-47),会在今天全部放出,每隔一小时放一章,提前刷屏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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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没有人小看旅途的艰难,这场迁移的困苦程度依旧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

 

阿如的秩序崩溃以后,沙漠里刮起了禁忌知识的风暴,能见度变得极低。数十万人的队伍排成长阵在沙丘上禹禹前行,不仅要面对沙暴的折磨,还要时不时应付尘暴里的魔物。

 

在最初的几天里,镇灵在众人面前展现了即为强大的力量,击溃了不少前来进犯的魔物乃至于魔神残渣,其强大的身姿给沙漠子民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可哪怕是强大的魔神眷属,其力量依旧是有限的,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魔物进犯的频率越来越频繁,攻势越发凶猛。这些沙漠里的魔物仿佛有意识一般,能精准知道迁移队伍的每一次行动,卡维也逐渐力不从心。

 

不过三天过去,迁移队伍人数已经折损去四分之一。然而比起战斗的残酷,最可怕的还要属对迁移本身的质疑。

 

“为什么我们非得承受这一切?”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一趟旅途,我宁可留在阿如都城里,起码能有尊严地死去。”

 

“这真的是阿赫玛尔大人给我们设立的考验吗?我们一定是被骗了!”

 

诸如此类的质疑声开始在人群中出现,人心在磨难中开始不稳了。

 

在苦难中,某些古老的,蒙昧的宗教行为开始再度兴起。

  

一种黄金色的[圣水]逐渐开始在迁移队伍的平民中流传,据说饮下后,只要诚心进行祷告,脑海里会响起阿赫玛尔的箴言,从而获得内心的平静。作为安慰剂,这种东西很快流行了起来。

 

一开始贤者和衡准官们没有在意这类东西,直到在第三个临时休憩营地,卡维被袭击了。

 

那是一个绝望的中年男人,趁着给衡准官和祭司们送饭的机会接近了开路者们的休息营地。


镇灵平时并不进食,但会来替艾尔海森取食物和药品,因此对于接近自己的形似厨师的男人并没有设防,雪白的尖刀就这样被藏在餐盘下直直捅进了镇灵柔软的腹部。

 

“去死吧!花神的走狗!什么迁移都是骗人!你们根本是想窃取阿赫玛尔大人的神权!”

 

那个男人发出了狰狞的怒吼,充满仇恨的眼底泛起黄金的颜色,状似疯狂。

 

直到有鲜血从自己腹部溅出,卡维才在茫然中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很快用元素力把那个男人震开,立即给自己的伤口压迫止血。

 

“卡维大人!”,“镇灵大人您没事吧!”,“快来人!制服这个疯子!他的状态不对!像是吃了什么药!”

 

周围的衡准官在最初的震惊后也反应了过来,立即行动起来制服了那个歇斯底里的男人。祭司们也赶了过来,迅速地为镇灵包扎和治疗。

 

“我没事。”强忍着腹部的剧痛,卡维抬起头来,他对衡准官说:“把那个男人带过来,他样子不对劲。”

 

衡准官们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那个沙漠民被押解着跪到了镇灵的面前,卡维捂着伤口质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做?”

 

那个男人又哭又笑,活像精神病发作:“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我的儿子不会死,哈哈哈哈,窃取阿赫玛尔权柄的贼子们,我要你们陪葬。”

 

镇灵震悚了,原因却不是因为听到了男人刺伤他的缘由。在这个歇斯底里的男人的疯言疯语背后,他分明听到了一个来自已死之人的声音。

 

[羊之王]克奴姆在透过这具躯壳对他发笑:【镇灵,还有卑贱的人类,你们以为你们逃得掉吗?你们全都将融入黄金的梦乡。】

 

黄金梦乡的阴翳从未有一刻远离过他们。

 

“混账!”

 

摩西狠狠地把眼前那个琉璃瓶摔到了地上,瓶身应声而裂,里面流出了极其浅淡的金色液体,只有在细细探查之下,才能发现其中蕴含着禁忌知识的气息。

 

今天那个袭击卡维的男人,正是喝了这种药水才发的疯。

 

所谓的[圣水]根本就是阿赫玛尔饱含禁忌知识的血液,而所谓阿赫玛尔的箴言,根本就是来自黄金梦乡的低语。

 

那圣水直接在人们的脑海中这般吟唱:

 

【阿赫玛尔的子民们,到这里来,这里才是你们永恒的理想国。不要被卑劣的人类贤者和镇灵所欺骗了,他们才是背叛者,诱惑你们走上这样一条血泪的苦旅,只为了攫取沙漠的权柄满足一己私欲。】

 

尽管阿赫玛尔的血液在经过数百倍稀释后早已不会在接触的瞬间立即夺去人的性命,而是成了某种惑人心智的慢性毒药。然而这场迁移中的意志不坚定者惯于将自己苦难归咎于他人,镇灵花神眷属的身份此刻成了质疑最佳的宣泄点,只要稍加语言诱导,思考就会走向极端。

 

艾尔海森在临时营帐内冷眼看着这一切,他低声道:“我早说了,虚假的希望会招致祸乱。”

 

摩西苦笑:“您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一切吗?艾尔海森衡准官。”

 

“我不能未卜先知,也猜不到居然有人会疯狂到主动去喝阿赫玛尔的血。”艾尔海森淡淡道,“一开始劝你们公开真相,只是基于人性的合理的判断。”

 

“可是已经走到今天这步了,难道还能回头吗?”人类贤者满脸苦涩。

 

艾尔海森道:“贤者先生,我想你已经察觉到了,随着迁移的推进,我们受到的魔物袭击是越来越频繁且凶猛的,这实际是不合理的现象。因为中途我们甚至刻意微微调整了部分路线,那些魔物是怎么知道我们在哪,并且抓住我们每一次换班的弱点期发动攻击的?”

 

摩西愣住了。

 

艾尔海森冷声道:“那些意志不坚定的沙漠民在饮下所谓的[圣水]后,意识和黄金梦乡单向连通了。意志不坚定者不可能抵挡黄金梦乡的诱惑,只要他们在思考,无论想与不想,都会暴露队伍的位置。”

 

人类贤者沉默了下去,他显然在犹豫。这是一个两难之选,如果公布阿赫玛尔的真相无疑会令走到今天的迁移队伍丧失希望。可如果不公布,按照艾尔海森所说,早晚大家要一起葬身黄金梦乡。

 

“你自己考虑吧。说到底我也只能提建议,我并不具备在人群中公开真相的威信。”

 

艾尔海森叹了口气,淡淡道:“我去看一眼卡维,再见。”

 

镇灵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医疗营帐里休息。

 

老实说,卡维受的伤不算轻。虽然魔神眷属的体质很好,但是他到底是在不设防的状态下被来了结结实实的一刀,所幸没有伤到脏器,伤口也不算特别深,在祭司的治疗术法加持下已经在渐渐康复了,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疼得虚汗直冒。

 

他都这样了,看见艾尔海森进来第一反应还是下意识捂住自己伤口,同时对自己的信徒露出一个心虚的笑容:“你怎么来了?艾尔海森,我记得你好像刚刚轮值换下来?不去休息吗?”

 

“别藏了。”艾尔海森冷冷道,“你被刺的消息整个队伍都知道了。”

 

“好吧。”自己受伤的消息确实不太可能传不到艾尔海森耳朵里,卡维悻悻地收回自己的手,任由艾尔海森欺身上来,修长的五指谨慎地略过他的伤口。

 

艾尔海森眼神暗了暗,低声询问道:“疼吗?”

 

卡维下意识道:“不疼。”

 

他的谎言很快就被自己的信徒用眼神中的凶光警告了,镇灵只得讪讪改口:“疼还是挺疼的,但恢复起来应该很快,祭司们用了一些治疗术法,估计今夜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艾尔海森:“那就好。”

 

“要是心疼我的话就不要这么凶嘛。”

 

意识到自己信徒似乎没有因为自己隐瞒伤情的打算而生气时,卡维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得寸进尺道:“艾尔海森,抱我一下怎么样?说不定这样好得更快呢?”

 

人类青年无奈地叹了口气,卡维感觉他那声“幼稚”的斥责都快到嘴边了,结果又硬生生吞了回去。他手臂谨慎地绕过卡维受伤的地方,把他牢牢环住,而镇灵也趁机揽过了他的腰,顺着接触的地方把元素力注入了艾尔海森体内。

 

艾尔海森用毫无起伏的语气质问道:“你做什么?我好像只答应了抱你。”

 

“身体检查。”卡维笑吟吟地说,“看看你今天有没有老老实实吃药。”

 

身体检查的结果显然是不错的,似乎真如艾尔海森所说,他身体逐步适应新环境后陷入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魔鳞没有进一步恶化。

 

知道这点的卡维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放心地享受自己信徒身上那股清苦又芬芳的月莲气息。两人又依存了好一会,卡维才开口询问道:“那个男人,最终打算怎么处理?”

 

他说的当然是今天那个袭击他的中年沙漠民。

 

艾尔海森道:“所有饮下药水的人都要被流放出队伍,连同着传播药水的人也一样,衡准官们只揪出了一部分党羽,但想来也能够起到一定的以儆效尤的作用。”

 

在现在这个关头被流放到沙漠上,等同于死刑,寻常人绝无可能在禁忌知识肆虐的环境中活下来。

 

卡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低声道:“他是受了黄金梦乡的蛊惑吧,我听到祭司们说了,他妻子儿女都死在前天的袭击里,陷入绝望了,才喝的药水,整个人都疯了。”

 

“可他袭击了你是事实,哪怕是为了队伍,也不容许有这种危险分子存在,你知道的,他们意识连接黄金梦乡后,既是累赘又是威胁。”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说,“怎么?你不会想为他辩护吧。”

 

卡维说:“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本来我也许可以做得更好。”

 

艾尔海森于是又叹了一口气,他以一种微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所以说我才放心不下你,如果我不在了,你要怎么办?”

 

他的神似乎过于善良了,以至于生来就丧失了伤害别人的能力,他固然强大,可终究暗箭难防。

 

在最终离开前,他应该做点什么。

 

在第三休憩营地发生的一切只是小插曲,短暂的修整过后,迁移继续。

 

人类贤者最终也没能下定决心公布阿赫玛尔的真相,只是采取了某种折中的方案。他禁止了[圣水]在迁移队伍里的一切传播与流通,然而这只是明面上的,数十万人的队伍里,多的是祭司与衡准官们视线不可及的暗处。

 

也许对昔日阿赫玛尔的信徒来说,承认自己是自己的神毁灭了自己还是太难了,无论是沙漠民,还是摩西自身。

 

然而流言依旧在暗中发酵,并在第七个临时休憩营地到达了顶峰。

 

因为不知不觉中,阿赫玛尔所说的二十一天期限已经来临,魔神陨落的亡语震荡了整个沙漠。所幸迁移队伍已经距离沙漠中心的阿如都城足够遥远,卡维和祭司们撑起的阵法抵挡住了这波冲击。

 

然而随着阿赫玛尔的真正死去,禁忌知识的灾难进一步加剧了,摄取了赤王阿赫玛尔血液的狂暴风沙在无形中成为了黄金梦乡新的入口,在每一个夜晚对沙漠子民们发出呼唤的惑语。

 

那种黄金的[圣水]再次在队伍里盛行起来,软弱者就这么被勾引着走入了风沙里,疯狂者再度开始质疑旅途的含义,甚至开始袭击保护他们的祭司和衡准官。

 

这时候再严令禁止黄金圣水的传播已经没有用了,人类贤者被迫公开了关于阿赫玛尔和黄金梦乡的一切真相,以此向百姓说明绝不可主动走入禁忌知识的怀抱里。并且下了严令,所有喝下阿赫玛尔之血的人,无论主动还是被动,都必须被流放出队伍,因为他们的意识连接了黄金梦乡,会给迁移队伍带来巨大的威胁。

 

整个迁移队伍沉浸在某种极端压抑的氛围中。

 

疯狂者不会再相信贤者一切关于阿赫玛尔的言论,而大批信奉阿赫玛尔的百姓也陷入了绝望之中,面对着不知何时才能终结的苦旅以及不知何时才能回归幸福的生活,不少人选择了自尽。有近十分之一的人没有被魔物杀死,也没有死于艰辛的旅途,仅仅是自己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然而仿佛否极泰来,迁移队伍即将陷入彻底的绝望之际,第八个临时休憩营地是一块难得的丰饶绿洲。

 

在阿如秩序坍塌之后,原本阿赫玛尔创生的绿洲都沦为了魔物的巢穴,即使是原本就存在的绿洲也在沙暴的摧残下枯萎,这一片却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给沙漠子民们提供了及时的补给。

 

代表生机的绿色重新唤醒了阿如百姓内心的求生欲,行进的队伍得以在此地喘息片刻,而开路者们也面临着某种抉择。

 

“再这样下去,黄金的梦乡恐怕要追上我们了。”摩西低叹,“恐怕我们不得不兵分两路继续行进。”

 

百姓的感知或许比较模糊,但这些实力强大的开路者很清晰地感知到,经过了前两次黄金圣水在队伍内的泛滥事件,黄金梦乡的阴霾在逐渐靠近。

 

那东西固然无形,但隐匿于风沙中,随时准备张口血盆大口吞噬人的性命。虽然历经这十几天的旅途后,迁移队伍只剩下数万人,但在整个荒芜的沙漠中,目标还是太大了,必须得拆分队伍。

 

“这几条路线都很凶险。”卡维低叹,“我们似乎绕到千壑沙地附近了,在数百年前这里陨落了太多的魔神。”

 

作战室里气氛有些沉重,默然无声,所有人都知道前路更加艰难。摩西强打精神,为众人鼓劲道:

 

“别这样,也有预期之外的好事不是吗?起码现在我们在第八营地获得了补给,食物上的资源丰富了不少。我们预计会在这里停留三天,这几天都在举办无忧节,各位精神也不要太紧绷了,适当放松一下。”

 

“无忧节?这个时候举办节日?我说外面为什么有人聚集在一起升起篝火。”卡维疑惑道,“我以为队伍现在的情况,应当经不起举办节日的物资消耗才对。”

 

摩西苦笑道:“说是节日,其实也就是个讨巧的噱头而已,我们现在哪里可能有多余的物资举办节日?只是要祭司把百姓们召集起来,集中制作一些便携的食物干粮储存起来,便于之后继续赶路而已。如果今天风平浪静,最好的情况在制作完粮食储备后,傍晚可以让大家在篝火旁唱唱歌庆祝一下,然后各自去休息。总体来说形式大于内容,只是马上要分队伍了,现在正是人心涣散的时候,需要做点什么稳定人心。”

 

的确,卡维回想起了近期关于分队伍的一些流言,顿时头疼了起来。

 

在与摩西告别后,卡维要领着队伍向一处山谷进发,那里有沙漠中难得的一处生长着月莲的池泽,但同样也是风蚀沙虫盘踞之所。卡维会选择这条路线是出于艾尔海森对路线的计算,这是风险相对较低的一条路,但不知怎么的,最近竟有谣言说镇灵是为了给自己的恋人取药才选择这条危险的道路,迁移队伍中不少人对镇灵的抉择意见很大。

 

卡维觉得荒谬至极,且不说月莲只是非常基础的镇痛剂的药材,根本治不好魔鳞病,光从他自己的角度考量,他也不可能为了一味药材让自己恋人和自己一起冒险。

 

尽管镇灵已经多次澄清,但流言之所以为流言,就是因为其反智的特性,闲言蜚语无法阻断。

 

算了,想这么多也没有用。

 

卡维把脑子里那些纷杂的念头都甩开,转而对摩西笑道:“说起来,无忧节是雨林那边的节日吧,我记得早些年从树王眷属那里听到过这个节日,真没想到摩西你明明是沙漠人,却对雨林的节日这么熟悉。”

 

摩西笑着说:“其实这个主意是艾尔海森衡准官提出的,说是需要用节日安抚人心。原本我也有些惊讶,因为他不像是会拿出这种主意的人,但是简单考量利弊后我立即同意了。他说得对,在面对更艰难的旅途之前,获取精神上的力量很必要,哪怕只是走个形式的节日。我说的不止是百姓,卡维大人还有诸位祭司和衡准官也一样。”

 

卡维没想到这主意是艾尔海森出的,惊讶的同时也有些惊喜。

 

尽管三神共治的时期已经过去很久,他仍旧记得曾与树王眷属共度的无忧节,那着实是一群非常纯真可爱的生灵。他们会在无忧节互赠一些好吃的食品作为礼物,然后在节日的末尾唱歌跳舞。

 

可现在物资十分有限,自己应该送艾尔海森什么呢?


在思索间,卡维推开营帐走了出去,却迎面撞上了一个软乎乎的孩子。

 

“你没事吧。”

 

卡维吓坏了,赶紧把那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大的孩子扶起来,结果却被迎面塞了一包被牛皮纸厚厚包裹着的东西。

 

那个孩子似乎也被撞晕了,好半天才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奶乎乎地说:“镇灵大人,这是几个叔叔在无忧节收集附近枣椰做的月莲口味的枣椰蜜糖,要我送给您,感谢您一路对我们的照料。”

 

卡维要被这个小家伙萌化了,虽然他遇见艾尔海森时这小子已经差不多十二岁了,但看到眼前这个软成一团的孩子,卡维总觉得艾尔海森小时候应该就是这样。

 

镇灵蹲下来,摸了摸这个孩子的头,冲他笑道:“非常感谢你们的一片心意,可是镇灵不用吃东西,你自己拿回去吃吧,或者让你家长帮你收起来也行,接下来的路会很辛苦的。”

 

“不,一定要给您。”那个小孩固执地说,“镇灵大人不用吃东西,可是那位哥哥是要吃东西的,他病了,所以需要营养,送给你。”

 

虽然这孩子话都说不清,但卡维还是知道他说的是艾尔海森。

 

说起来,自从第四个营地开始,艾尔海森身上似乎就出现了某种异样。

 

简而言之,他的记忆力变得很差。

 

从小到大艾尔海森的脑子都十分聪明,强大的记忆力正是他得以学习并解读大量古籍的凭依。然而自踏上旅途开始,他的记忆力就开始出现了衰减,神情时不时地恍惚,时常忘记自己上一刻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到后来干脆演变为了战斗中的愣神,这是非常致命的。

 

在人类贤者和卡维的勒令下,或者已经非常清楚现在的自己成了某种拖累,从第四营地开始,艾尔海森没有再坚持前线的战斗,开始跟着迁移队伍一起前行,做一些路线规划的工作。

 

镇灵出于对他身体的担忧反复检查了很多遍艾尔海森的身体,可是查不出什么毛病,魔鳞病虽然一直在慢慢蚕食身体,但并没有恶化得很厉害,可艾尔海森就是精神很差,时不时会恍神。有时甚至连自己喝没喝药,吃没吃过饭都能忘记。

 

卡维对此曾苦中作乐地想:“起码这下哄艾尔海森喝药和吃点东西要容易多了,毕竟他记不清自己吃了东西没有,只能乖乖听话。”

 

但这终究是个毛病,镇灵甚至为此特地找来了队伍里的医师,可医师也同样看不出毛病,只是说可能是营养不足导致贫血。可是队伍正迁移着,哪来的有营养的食物?

 

思及此处,卡维沉吟了一下,没有再推辞,接过来那个孩子递过来的枣椰蜜糖。迁移途中食物大多数仅仅只能够果腹,一点有营养的东西都没有,虽然枣椰蜜糖也算不上什么有营养的东西,但起码味道不错,如果里面有月莲成分的话多少能镇痛。

 

在道谢之后,镇灵温柔地和那个孩子告别了。

 

直到卡维走到自己的临时休息营帐时,才发现艾尔海森没有在里面休息。

 

这是一个难得的风平浪静的夜晚,营地四周没有刮起禁忌知识的风暴,周围也没有传来魔物的怒嚎,他的人类信徒就这样安静地坐在烧得噼里啪啦的的篝火边等他,那张冷白的脸都被火光映出了融融的暖意。如果不考虑明天,这是何等温馨的场景。

 

艾尔海森问:“回来了?”

 

卡维眉宇间都被勾出了笑意,他有些得意地挥手,向艾尔海森炫耀道:“艾尔海森,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枣椰蜜糖,一看包装就猜到了。”艾尔海森轻笑,旋即若无其事地问,“别人送你的?”

 

卡维得意地哼哼:“我自己收集这附近的枣椰给你做的,怎么样?本镇灵大人对你好吧。”

 

“少骗人了。”艾尔海森冷漠道,“你哪有时间做这东西,一定是别人送的,说吧,谁送的。”

 

“你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啊。”

 

卡维委屈地抱怨自己信徒的不通情趣,旋即把那盒东西塞到了他的手里:

 

“一个孩子送的,他蹲在作战营帐外专门蹲我呢。我说了不要,结果他说是送给你吃的,我就拿过来了。是月莲味的,虽然可能药材的成分没多少,但你如果魔鳞病发作了,吃一些或许会好受一点。”

 

艾尔海森愣了一下,旋即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微微点头后将那包枣椰蜜糖收了起来。人类青年接着又询问了一些迁移队伍里的近况,一番沉思后抬起头来,正好撞见镇灵撑着脸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艾尔海森无语道:“......你干嘛。”

 

卡维笑吟吟地说:“虽然不是我做的,但好歹是我送的,给我点奖励嘛。今天可是无忧节诶,我送了你礼物,你不打算给本镇灵大人回礼?比如亲一下,你说怎么样?”

 

“你这是借花献佛,卡维。”

 

卡维理直气壮地说:“借花献佛怎么了?!你就说你亲不亲吧!”

 

艾尔海森无可奈何地在自家撒娇的神明脸颊上落下一吻,叹息道:“我必须声明,这不算你送我的礼物,算那些沙漠民送我的,我吻你只是出于我想吻你。”

 

“你在奇怪的地方规矩真的很多。”卡维小声地抱怨,旋即餍足地贴在了艾尔海森身边。

 

只要一贴着自家信徒,卡维几乎就是下意识要将元素力传进他体内探寻一遍才肯罢休。这些天艾尔海森魔鳞病恶化的情况不严重,可是他的精神的确很差,卡维内心总是存在某种疑虑和隐忧,总是异常不安。

 

似乎是了解镇灵的不安,艾尔海森纵容了他这种随便用元素力探查自己的行为,但他每每看向自家神明的眼神中,总是写满了那么多的无奈和愧疚。

 

又是一遍探查无果,艾尔海森神色抚摸卡维那颗在自己怀里作乱的脑袋,询问道:“动手动脚的,满意了?”

 

卡维对此振振有词:“我只是在履行恋人的职责,我们说好一起面对的。”

 

旋即镇灵极其可怜又小声地询问道:“你会陪我去到雨林的,对吧,艾尔海森”


他真的很恐惧,某些事情的发生。

 

然而不知道是艾尔海森恍神了还是假装没听到,他没有回复。自从人类青年记忆衰退以来,他似乎就拥有了某种天然的装糊涂特权。

 

远处普通人的营地里传来沙漠的童谣,火光边的气氛暖洋洋的。如果不去思考明天,简直无法想象这是在一场充满血与泪的大迁移中。艾尔海森似乎也被这种氛围所感染,慢慢低声哼起了歌。

 

卡维专注地听着,忽然发现那是很久很久之前,妮露教给艾尔海森的镇灵的情歌,自己头一回听到的时候并没有认出这首曲调,直到在魔神洞窟里他的信徒用这首歌拯救了被困于荆棘之茧中的自己。

 

如果在那时候,自己就能认清自己无法被压抑的心意多好?如果早些认清,即使被天理所诅咒,自己也想和自己的信徒在一起,会不会起码比现在多出须臾的幸福光阴?

 

卡维把自己的脸深深埋进艾尔海森的怀里,小声道:“抱歉,海瑟姆,没如约能给你一个安稳的家。”

 

艾尔海森顿了一下,半晌他才轻轻叹息:“你还是不明白,卡维。”

 

你在的地方,其实对我来说就已经是足够幸福的伊甸了。

 

他不等卡维反驳或者回答,只是又继续浅声吟唱那首歌。那曲调是如斯宁静安乐,让人能回想起某个已经被遗落的世外伊甸,里面有波光粼粼的池塘,香气扑鼻的野花,和某段镇灵,箱灵与人类孩子相处的故事。

 

随着艾尔海森轻哼完那首歌,沙漠的夜也逐渐降临,艾尔海森在星空下对自家神明轻笑道:“我送你的无忧节礼物。”

 

“你可真狡猾,无忧节结束要唱歌不是惯例吗?”


卡维绝不承认自己开心极了。眼见着随着气温下降,篝火的温度逐渐不足以温暖身体,卡维给自己的信徒把披风拉好,小声道:“外面好像冷了,我们回去吧。”

 

“行。”艾尔海森说,“我在营帐煮了一点粥,你也好久没进食了,晚上有空的话,在从营地出发前,陪我吃顿饭如何?你也很久没休息了。”

 

卡维惊喜道:“那肯定好,我好久没尝过艾尔海森你的手艺了。”

 

然而等到二人打算起身回营帐休息时,几个面色匆忙的衡准官赶来了,望着卡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卡维大人,关于之前在队伍里流传的圣水,我们有新的线索了。”

 

镇灵于是知道这是出事了,他回头望了一眼艾尔海森,似乎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去吧。”艾尔海森非常平静地说,“迁移的事情要紧。”

 

难言的苦涩又弥漫上了镇灵的喉头,他忽而察觉,自己的人类信徒已经很久不挽留自己了。他几乎习惯成为了不被选择的那一个。

 

卡维艰难地开口:“.....我处理完事情马上回来。”

 

艾尔海森倒是没多少不舍或者埋怨,他望着镇灵远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黄金色的光芒,旋即,某种愧疚的神情再次在他眼中浮现。

 

镇灵最终没能吃上那顿他期待的晚餐,因为艾尔海森没有能等到他回来,当夜,人类青年彻底倒下了。

 

那块枣椰蜜糖有毒。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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