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雪鸟

🐱🐹不拆不逆

【维海】借温

Summary:须弥的冬天到了,大书记官因为暖气失灵手脚冰凉睡不着觉,但这不是巧了吗?他有一个像小暖炉一样的室友。

*未交往但互有好感的p友背景

 

 ……

 

糟糕,加班加猛了,看到室友抱着枕头躺在我床上的幻觉了。

 

这是卡维完成工程后风尘仆仆地从沙漠回来,打开自己房间门却看见自己那位室友,须弥的大书记官艾尔海森穿着一身睡衣,正面无表情地坐在他床上看书时候的第一反应。

 

他下意识以为自己走错房间,揉了揉自己眼睛,呆呆说了句“哦,不好意思,走错了,打扰”,然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这是他的第二反应。

 

过了几秒,我们的大建筑师站在自己房门前终于回过味来,第三反应姗姗来迟。

 

卡维猛地推门走进自己房间,对着那一脸若无其事甚至准备睡觉的教令院大书记官大叫起来:“艾尔海森!你大半夜的占我房间干嘛!”

 

……

 

卡维不满地哼哼,瞥了艾尔海森,极不情愿地问:“所以你房间的暖气坏了?想要来我房间借住一晚?早说啊,我收留你也不是不行。”

 

艾尔海森冷淡地瞥了卡维一眼,冷漠道:“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这里是我家。”

 

卡维叫了起来:“可是我付给你房租了!按照规则这个房间现在使用权是我的。”

 

艾尔海森:“……”

 

须弥的大书记官难得在辩论中品尝到了吃瘪的感受,他那湖绿色的眼睛里流转出一丝心虚来,率先服了软。他叹了口气,低声道:“好吧,你想怎么样。”

 

卡维顿时得意了起来:“给我减房租,这个月起码打个八折吧。还有,到月底为止的早饭你做。”

 

“减房租可以,做早饭免谈。”艾尔海森最终冷漠地敲定了这宗买卖,然后又补充道,“明天你有空的话,帮我检修一下我房间的供暖器。这几天须弥城里负责构装体维修的师傅回老家去了,他的徒弟今天来看过,说自己修不了。”

 

“切,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会差遣人。”卡维摊了摊手,“明天我确实没什么事做,本大建筑师就大发慈悲地帮你修修供暖器好了,说起来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怕冷,我记得你明明对寒冷耐受力还蛮高的。”

 

他真的不太想回忆,之前学生时代教令院组织一起去雪山游玩的时候,艾尔海森这家伙对冻得稀碎的自己发出的堪称欠揍界巅峰的名言警句:“你冷吗?我还好。”

 

这可是能靠着半边披风在雪山面不改色地冒险的奇人,居然也会怕冷?

 

艾尔海森沉默了一下,卡维居然从他眼神中观察到了一两丝奇妙的尴尬情绪,他说:“不怕冷和明明有暖气但非要受冻是两回事,很晚了,我要睡觉了,你睡不睡?睡就去洗澡,别一身冷气地进被子。”

 

真难得,一天之内同时从那个平时连表情都懒得摆的书记官身上观察到心虚和尴尬两种情绪,加之今天又凭借自己优异的辩论获得了房租优惠券,卡维顿时有种自己赢了(?)的莫名爽感。

 

他一边快乐地敷衍道:“是是是,知道了”,一边去脱掉披风进浴室洗漱。因为加班脑子都加得有点麻了的卡维直到站到自己床前,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欸,说起来,借房间的意思就是,我要和艾尔海森一张床睡?”

 

卧槽?!

 

艾尔海森嫌弃地打量了这个像是被浴室的水汽蒸傻了以至于在床前干杵了三分钟的室友,催促道:“睡不睡?快点,我想熄灯。”

 

“哦哦,好的。”

 

卡维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心情,总之就是特别僵硬地爬上了床,然后像个机器人一样木木地在被子里躺下,心底思绪万千。

 

这还是卡维第一次真的和艾尔海森睡觉,不含任何情色意味,单纯的一起睡觉……


虽然这么说好像就暴露了他们会经常有色情意味地一起睡觉,但卡维认为那是正常的。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住一起,有需求了互帮互助一下不是很正常。而且卡维老是怀疑艾尔海森真正愿意把房子租给他的原因是就是他能提供让这家伙满意的X服务……不过那就扯远了。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好像卡维没怎么认真打量过穿睡衣的艾尔海森。


额,毕竟,就是说,平时有机会在床上看到艾尔海森,不是自己把他衣服扒了,就是他自己主动把自己衣服扒了,而且大多数时候艾尔海森和自己做完之后鲜有温存时刻,一般这家伙清理完自己体内的东西就裹着浴袍回自己房间睡觉了,对做暧以外的肢体接触吝啬得仿佛把卡维当人形按摩棒。

 

这还是卡维第一次有机会认认真真打量艾尔海森真正睡觉的样子,大建筑师完全没想到自己舍友睡衣图案居然是灰色的猫猫,身上还散发出一股薄荷的浅淡香味,卡维猜想那应该是艾尔海森平时用的沐浴露的味道。

 

而且最关键的是,艾尔海森的睫毛好长。平时这位须弥大书记官的脸蛋堪称漠然,只有在他闭上眼帘时脸上的线条才柔和起来,此时的他何止不冷峻,搭配上那张略有点婴儿肥的脸蛋甚至堪称柔软。

 

糟糕,为什么感觉好可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吧。卡维躺在床上,盯着艾尔海森,僵硬地想。

 

“看够没有。”艾尔海森虽然闭着眼睛,但显然没有睡着,他淡淡道,“今天来找你就只是单纯借个床睡觉罢了。希望某位学长有点自知之明以及自制力。”

 

“谁看你了!我只是习惯朝这个方向睡罢了!而且看看怎么了!我又不像某人,脑子里只有那种东西!”

 

偷看(或者光明正大地盯着看)被揭穿,卡维登时恼羞成怒,心说果然觉得艾尔海森可爱什么的都是幻觉,这牙尖嘴利的家伙像是吃了炮仗一样。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学长什么时候这么纯情了,尤其是在床上。希望你半夜不要突然发情,我今天很累了,不想配合你。”

 

“你不要太过分啊艾尔海森,一开始是谁先邀请我做那种事情的!真要说的话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吧!而且你以为谁都是你吗?在床上就只会想那种事情,我睡觉了,再见!”

 

这下卡维心底那点旖旎彻底散干净了,他忿忿不平地转身,只留了一个后背给艾尔海森,在内心冷笑着想:“呵!就不该对艾尔海森抱有期待。”

 

……

 

嗯,完全睡不着。

 

半小时后,卡维维持着侧躺的姿势,陷入了某种尴尬的状态。

 

说真的他连续做了好几天的项目真的已经挺累了,很需要好好睡一觉。可是只要一想到艾尔海森穿着猫猫睡衣躺在自己身后,卡维就睡不着。


按理说自己和自己坏脾气的学弟在同一个屋檐下呆了这么久,还频繁上床,早就该相看两相厌了,可是卡维就是很想转头去瞄一眼艾尔海森。

 

……那可是艾尔海森in猫猫睡衣,且不论那张难得柔软的脸,哪怕是为了日后取笑艾尔海森居然穿这么幼稚的睡衣,都很值得回头看一看。

 

可是回头看的话,万一艾尔海森没有睡着,那岂不是自己反过来要被他取笑了?刚刚自己还信誓旦旦的说要睡觉。

 

看……不看……看。

 

卡维内心正在天人交战,忽然,我们的大建筑师感觉到自己背后的睡衣衣角被轻微扯了一下。

 

卡维:?

 

好嘛,居然是艾尔海森先有动作了。

 

卡维顿时屏住呼吸,很想看看自己的学弟要搞什么幺蛾子。说起来,本来艾尔海森借他床睡觉这件事就很离谱。我们的大建筑师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艾尔海森心怀鬼胎。

 

艾尔海森拉扯卡维衣角的力度特别特别微小,如果不是清醒着绝对察觉不到,带着某种猫一样小心翼翼的试探味道。卡维没有动,闭着眼睛装睡,心想我倒要看看艾尔海森你要干什么。

 

艾尔海森似乎都不确定自己要干什么。

 

某人先是试探地拉扯了一下卡维的衣角,很快就谨慎地停了下来,似乎是在观察卡维究竟有没有睡着。在观察到卡维几分钟都没有反应,且呼吸均匀后,艾尔海森显然松了一口气,他内心显然也在天人交战,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是哪怕卡维闭着眼睛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到自家学弟的纠结。

 

然而艾尔海森没有犹豫很久,很快向什么东西屈服了。

 

卡维感觉到盖着自己和艾尔海森的那床被子动了动,原本被分成泾渭分明两个分区的被子被悄悄打通了,很快,一个冰坨子一样的东西从床的另一边猫一样地拱了过来,蜷缩着隔着一定距离小心翼翼地贴上了卡维的背,似乎在试图取暖。

 

卡维是很暖和的,他常年沙漠雨林到处跑,能够在各种环境下快速进入睡眠,日常身体热得像个小火炉一样。


但哪怕艾尔海森没有把自己的手脚真正攀附上去汲取自己学长的温度,卡维依旧被激得浑身一颤,他震惊地想:“卧槽,好冷!艾尔海森这家伙手脚怎么这么凉啊,难道他其实很怕冷吗?”

 

不,怕冷倒是未必。毕竟在雪山这家伙的从容不像是装的,他似乎是四肢的血液循环不太良好,以至于睡了这么久依旧手脚冰凉。


虽然艾尔海森不一定真的畏寒,但在这种条件下想要舒服地入睡确实比较困难。

 

怪不得他顶着尴尬也要来自己房间蹭暖气呢,原来是手脚冷睡不着吗?既然这样早说不就好了。

 

卡维心底有点感慨,而与此同时艾尔海森身上的寒凉似乎还是没有散去。他只是贴卡维贴得很近,虽然卡维身边的被子里很暖和,但想要凭借着点温度就快速热起来还是很困难,艾尔海森显然有点纠结,他像一只趋热的猫,很想汲取一点热度,又怕万一把卡维惊醒了丢脸。

 

“算啦。”卡维心想,“就当是学长的宽容吧。”

 

我们的大建筑师装成睡迷糊了的样子,转了个身,极其顺手地把艾尔海森捞进了自己温暖的怀里。


为了效果逼真卡维甚至还装出了几声睡梦的呓语,但是手上的动作还是很强硬的,他直接把自家学弟冰冷的手按到了自己柔软又温暖的腹部。

 

“冰死我了!”卡维被冻得龇牙咧嘴,差点掉眼泪,他心想,“这么冷还不好意思说,活该你到现在都睡不着,哼。”

 

艾尔海森在黑暗中微微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想要挣扎,然而卡维的手锁他锁得很紧,书记官猫猫很快为热源屈服了,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卡维的错觉,他听到一声极其浅淡的“谢谢”。

 

“别扭的家伙。”

 

大建筑师毫不客气地点评自己学弟,并没有发现自己似乎也是一样的。

 

……

 

“后来?后来就是我帮艾尔海森把暖气修好了啊,就是简单的机械故障,现在的机械师傅啊,真是越来越不专业了,我三两下就搞好了。”卡维坦然道,“除此之外,还能怎么样?”

 

酒馆里,听了卡维无意间分享的,关于教令院那位完美书记官的弱点,兰巴德店长陷入了某种长久的沉默。

 

这位憨厚老实且友善的酒馆大叔问:“不,我不是问你家暖气的后续,我是问你和你那位书记官学弟的后续。”

 

“这能有什么后续。”卡维喝了一口酒,抱怨道,“说起来艾尔海森这个小气的家伙,我帮他修了暖气居然一点报酬都没有,亏死我了。幸好和他睡的那个晚上让我抓到了他怕冷的弱点,这下下次和他吵架的时候我终于有他的把柄了。哈哈,艾尔海森,你也有今天。”

 

兰巴德店长:“……”

 

兰巴德店长问:“不,就是说,你没有感到在这个事件中,有些很遗憾的部分吗?”

 

很遗憾的部分?

 

卡维认真思索了一会,模模糊糊想:如果硬要说遗憾的部分,那就是那天去抱艾尔海森的时候为了不那么尴尬在装睡,全程闭着眼睛吧。虽然艾尔海森很可恶,但是他穿着猫猫睡衣的样子特别可爱,没有多看几眼亏死了。

 

诶,这么说起来,如果第二天自己不给他修暖气,他晚上是不是还会因为冷得睡不着而爬到自己被窝里来。

 

妙论派之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维海】黑蔷薇解剖学·其五·终

*原著向背景

*大风纪官(非赛诺,原创角色)第一视角,探案搜索向 

*小短篇,终于完结了,一些鳏夫卡,雷慎


前篇: 其一    其二     其三     其四


14 虚假现实

 

我从卡维先生的梦境中醒来,背后已经是一片冷汗淋漓。

 

一切都已经非常清楚了,我之前脑子内某种离奇的猜想成了真。世界上根本就有两个艾尔海森先生,而被卡维先生认可为恋人的那位天才的知论派年轻学者早已死去了,对,就是那位□发□眸的艾尔海森书记官。

 

.....等等,那位艾尔海森书记官是什么模样来着?随着卡维先生梦境的推进,我似乎也不记得他的脸了。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位我正在调查的黑发黑眸的“艾尔海森”,杀他的凶手也几乎呼之欲出,一定就是卡维先生。虽然我没有能从卡维先生的梦境里窥视到任何他具体动手的画面,但是那浓烈的憎恶情绪,以及即便是在梦境中也隔着躯体传递到我灵魂深处的强烈的疯狂与恨意。

 

.......我想不出除了卡维,谁还会是杀掉那位黑发黑眸的“艾尔海森书记官”的凶手。

 

但我旋即意识到了更可怕的事情。

 

因为自己的恋人被杀死了,卡维先生是如此地憎恶着教令院,联想起最近那些镀金旅团在须弥城内愈发频繁的起事频率,我不得不怀疑是卡维先生暗中在作祟。

 

毕竟根据梦境里的情况,艾尔海森书记官简直像是卡维先生的锁链,只有他还活着的时候,卡维先生才会听从大贤者的安排.......现在艾尔海森书记官死了,他也发疯了。

 

这个昔日的天才发起疯来不知道会对须弥城,会对大贤者们的梦境工程造成什么威胁。

 

我没有任何犹豫,拿着艾尔海森书记官那个破损的虚空终端就打算去找大贤者阿扎尔汇报这件事。

 

我的心底在紧张的同时也乐开了花,发现了这种重大的背叛那一定是大功一件,等到把卡维先生拉下马了,空缺的贤者之位会不会有我的一份呢?不,也不求当贤者吧,起码别总让我像个打杂的,成天被呼来喝去。

 

没错,我决心站在阿扎尔的一边。

 

虽然那位真正的艾尔海森书记官遭遇很可怜,可我是个识时务的人,比起当一个正义人去为一个已经在社会上被抹除了痕迹的死人主持公道,还不如实在点拿我调查得到的消息去换点功名利禄。

 

卡维先生很可怜,但那又怎么样呢?那是他人的灾难;须弥被大贤者梦境工程支配的百姓很无辜,但那又怎么样呢?被支配的又不是我。

 

我一路狂奔到智慧宫大贤者的办公室,穿着粗气向着那个背对着我的人回报了一切。我压抑着自己因为过度运动,或者说过度狂喜带来的喘息,狂热地注视着那个背影,等待着他的答复。

 

说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那个“大贤者”的身影似乎扭曲了一下。

 

.......好奇怪,是不是哪里传来了什么杂音......

 

“%¥&%#@*&…&#%......很好,原来您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啊,大风纪官阁下&%#@......做得好极了……¥¥##……#@您回去吧,你上报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我会给你应得的奖赏的。”

 

阿扎尔拍着我的肩膀,那苍老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边。

 

奇怪......我迷茫地看着阿扎尔,明明一切进行地都如此顺利,为何我觉得哪里的违和感这么强烈。

 

我转身打算离开,却忽然察觉哪里不对,脚步逐渐放缓了下来。

 

是了.....某个逻辑从一开始就有问题,某个问题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解答。

 

我明明连接的是“艾尔海森书记官”的虚空终端,为什么进入的是卡维先生的梦境,又这么轻而易举地知道卡维先生的过往......而且说起来,从一开始诱导我使用虚空终端调查艾尔海森书记官遇害案的。

 

.........不就是卡维先生本人吗?

 

我停在了原地,浑身冒出了冷汗,我忽然发现,今天的大贤者办公室,简直安静地出奇。平时那些找大贤者来审批材料的人呢?不,就算没有那些学者,大贤者身边的护卫呢?

 

这里为什么只有大贤者一个人?

 

不,说到底,这里是现实吗?

 

杂音又在我脑海中响起了,我在悚然间回头,原本应该坐在高位上的阿扎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金发的卡维先生。

 

.....杂音.......好多杂音......

 

卡维先生用着他那惯有的热情而虚伪的笑声冲我说:“¥&%#@*&真可惜#@*&,大风纪官阁下,本来想让你更温和地迷失在梦境里&%#@但现在看来无法做到了。”

 

“你站错了队,大风纪官阁下,虽然在如今的须弥,想要做出正确的决定并不容易......”

 

周围原本是智慧宫的景象瞬间坍塌了,四周被扭曲成了无数荧绿色,仿佛数据流一般的方块,到处都是深渊,往何处都是下坠,在一派混沌中,我听到那个青年嘲笑的声音:

 

“但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不是吗?你的心灵现在为我所用了。”

 

在无尽的下落中,那个金发的身影分明在离我越来越远,我却听到卡维先生那婉转好似夜莺,又仿若恶魔低语般的声音一遍遍在我脑海内响起:

 

【大风纪官阁下,还请您牢记。我有三种人要杀。其一为玷污了他人生的盗窃者;其二为亵渎了他理想的卑劣者;其三为 □□了他□ □□□ □ □。】

 

15 即视感

 

“艾尔海森书记官遇害一案真是令人毫无头绪。现在镀金旅团袭击须弥城的次数又这么频繁,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坐在风纪官办公室里,望着整桌的案卷,下意识地这样抱怨道。周围本来正打算溜去茶水间倒咖啡的女风纪官部下一下子愣住了,向我说:

 

“大风纪官阁下,你说话可得慎言,艾尔海森书记官不是活得好好的,你无缘无故咒他死干什么?不是我说您,他们那些高层很忌讳这些生啊,死啊的,幸好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要是你刚刚的话传出去,那可不得了。”

 

我一下子也愣住了。

 

对啊,艾尔海森书记官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我记得前几天我才在明论派学者的集会上看到过他,那时候,他的丈夫妙论派的贤者卡维大人陪他一同出席教令院的慈善晚会,在晚宴上两人表现得如此举案齐眉。

 

为什么我会觉得——艾尔海森书记官已经死了?

 

我脑子突然疼了起来,里面响起了某种杂音。

 

【¥&%#@*&大风纪官阁下,还请您牢记。我有三种人要杀。其一为玷污了他人生的盗窃者;其二为亵渎了他理想的卑劣者;其三为 □□了他□ □□□ □ □¥&%#@*&】

 

那个女部下走过来给我倒了杯咖啡,叹气道:“我知道您最近在忙大贤者交代给您的那些关于梦境工程的任务,可也要注意身体,适当休息啊。”

 

“哦哦,好的。”我呆滞地回答道,总感觉哪里不对。

 

我是莫约在一年前突然从普通风纪官被提拔为大风纪官的,原因似乎是因为前大风纪官赛诺挟持了草神突然背叛。但是那时候大贤者阿扎尔似乎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好用的打杂的,虽然负责须弥城的安防但不涉及任何核心隐秘。

 

三个月前,不知道我又走了什么春秋大运,在妙论派的贤者卡维先生一力举荐下正式加入了教令院核心层,从此不再是名义上的大风纪官,而是真正参与到了教令院如今正在进行某项事关造神的计划里,负责整个须弥城的核心安防。

 

对于造神计划我没什么感想,虽然大体上知道这是一项多多少少会危机须弥百姓的工程,但反正又不会波及到我,我无所谓。况且要不是因为造神计划,导致前风纪官赛诺叛逃,我想我绝无机会从一介沙漠出身普通风纪官一下子提拔到大风纪官的,我很清楚我的立场,我的一切荣华富贵都是靠卡维先生得来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每坐在风纪官办公室,或者在智慧宫看到卡维先生,我总是背后冷汗直冒。那分明是一位非常年轻,俊美又优雅的青年才俊,可每每看着他脸上的笑,又或是无意间在晚宴上看到他注视着他妻子艾尔海森书记官那副含情脉脉的表情,我总觉得不寒而栗。

 

还是就是那诡异的既视感,为什么我总觉得........

 

艾尔海森书记官已经死了。

 

16 轮回

 

教令院的艾尔海森书记官果然死了。

 

我穿着黑西装,来到了肃穆的教堂门口,和络绎不绝的哀悼者一同参与这场悼念。

 

艾尔海森书记官的死因对外宣称是无意失足坠落,可我知道,那是一场虐杀。智慧宫里那个明论派学者的血液和组织在图书馆里溅得到处都是,现场还留下了一个破损的虚空终端。我总觉得这场景莫名熟悉,可是只要稍微一回想脑子就痛得不行。

 

说起来这案子还有不小的疑点,比如说又一次,艾尔海森书记官的所有随身物品,值钱的不值钱的,全都被洗劫一空。

 

奇怪,为什么我要说又一次。

 

.....总之这是其中一个疑点。

 

还有一个疑点就是,妙论派的贤者大人,卡维先生。作为教堂里那位已经死去的艾尔海森先生的伴侣,他,并不悲伤。

 

按理说艾尔海森书记官在教令院内地位不低,这样的高官遇害是应该立案调查的。可大贤者阿扎尔没有委派我去调查这个案件,倒不是因为他不想,主要是因为最近须弥城实在是多事之秋。

 

据我埋在镀金旅团里的探子回报,那个挟持了小草神叛逃的前风纪官赛诺,试图正在谋划着对教令院发起攻击。这一年下来他手里积攒了不少力量,已经足以对教令院造成威胁......而最令我感到不安的一点是,我的线人回报,说教令院高层里有赛诺的内应。

 

这点没有其实没有明确的证据,我的线人也只是听到了某些流言,但我已经感受到了。因为赛诺领导的那帮反抗军每每总是能挑在须弥城防最弱的时刻,梦境工程运转的关键时刻发起攻击,但这些工程和安防的安排都是绝密事项,很多东西只有我和大贤者阿扎尔知道,连梦境工程的核心技术人员都不会告诉。

 

于是最近风纪官的重点都在进行内部整肃,以及对参与梦境工程的各级官员进行背景调查,像艾尔海森书记官遇害这种事情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大贤者阿扎尔让我随便找个合适的犯人,私下解决掉给卡维先生一个交代就是了。

 

这是当前性价比最高的选择,毕竟作为大风纪官我没时间浪费在区区一个书记官遇害的小案上,可是我的心底总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我所追求的一切答案都藏在这个案子里。

 

天下起了雨,我坐在雨里,茫然地坐在教堂前的台阶上抽一支烟。一对穿着黑亮皮鞋,被黑色西裤包裹的长腿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茫然地抬头,正对上一张精致却苍白的笑脸。

 

这位金发的年轻才俊撑着一把黑雨伞,浑身都包裹在死气沉沉的黑西装里,在瓢泼大雨里他浅声哼唱起一支童谣,他精致的脸蛋上游离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人的一生有三次死亡。”卡维仿佛歌唱一般低叹,“肉体死亡是第一次,从生物学上他死了;葬礼是第二次,在社会上他死了;忘却是第三次,当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将他忘却,那时候他将真正死亡。不觉得可怜吗?我的伴侣,正在经历他的第二次死亡。”

 

世上哪有人宛如儿戏一般谈起自己恋人的死亡,我皱起眉头,问:“卡维先生,您的恋人死了,为什么您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卡维先生于是露出了一个异常灿烂又虚幻的微笑,他冲我道:“因为我已经找到了谋杀艾尔海森的罪魁祸首,马上所有的罪人都会得到惩罚。”

 

他笑得那样阳光,我却不寒而栗。

 

说起来在来今天的葬礼之前,我的部下就提醒我,妙论派的卡维先生似乎因为自己恋人的去世而疯魔了,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17 舞

 

我的调查没能进行下去,因为须弥很快乱了起来,反叛军于某一日趁着夜色攻占了须弥城。

 

不知道那些沙漠民使了什么手段,居然妖言惑主使得小吉祥草王站到了他们那边。本来今夜就是梦境工程的最后一夜,马上贤者们的造神计划就要彻底成功了,哪成想会在今日功亏一篑。

 

那些见风使舵的愚人众早就逃了个干净,“博士”也早就不见人影。只有大贤者大扎尔,带领着一众造神计划的参与者,躲进了位于须弥城之底的造神工厂中,试图发动最后的反击。

 

然而哪怕大贤者阿扎尔依旧在嘴硬,试图负隅顽抗,所有人也都意识到了,大势已去。

 

这些脆弱的学者在这弥漫着硝油味道的造神工厂里互相猜忌起来,指责彼此是出卖教令院的罪魁祸首。

 

我在这种嘈杂声中愈发地头疼欲裂,然而随着我脑子愈发混沌,某些记忆却愈发清晰地浮现了出来。关于某个案子,关于某个真相。

 

【大风纪官阁下,还请您牢记。我有三种人要杀。其一为玷污了他人生的盗窃者;其二为亵渎了他理想的卑劣者;其三为 □□了他□ □□□ □ □。】

 

我想起来了,我怎么会忘却如此重要的事情,对,卡维先生就是那个叛徒,我明明很早很早就知道了这一点。

 

他背叛的原因是自己恋人的死,他在进行一场漫长的复仇。

 

是了,我其实在很早很早的的时候就探知到了关于艾尔海森书记官的真相不是吗?这世界上有“两”个艾尔海森,其中一个是卡维先生的恋人,知论派某英年早逝的天才,其他的则是教令院批量生产以试图拴住卡维先生的冒牌货,因论派,明论派,哪个派都好,都是人为制造的小偷。

 

而卡维先生很早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他无比憎恶着这一点,眼前我所见的一切闹剧不过都是他的一场复仇演出,每个人都是他复仇剧里的演员。

 

主角分明早已佩戴好了象征绝望的黑蔷薇,在舞台上粉墨登场,可配角却还稀里糊涂地以为自己瞒天过海,执掌了棋局走势。

 

我脑子里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似乎有一把锁被突兀地解开了。我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些反抗军能够如此轻而易举抓住每一次须弥城防最弱的时间进行进攻,又为什么我纵使发动所有的风纪官也找不到内鬼。

 

因为那个所谓的“内鬼”,不是任何人,正是制定了须弥一切安防计划的我自己。

 

明白了一切的我忽然发疯一样低笑起来,我随便从身边抓了一个学者,怒吼道:“卡维阁下人呢?!”

 

那个瘦弱且尖嘴猴腮的学者不明白我在发什么火,战战兢兢地说:“刚才有人看着他往工厂下面走去了。”

 

我把那个学者随手扔在地上,拿了一把剑,打算去和卡维阁下做个了结。

 

我完全被他耍了,我是他戏剧里的小丑,是他剧本里丑恶又愚蠢的反派,可反派也是有尊严的,在舞台剧即将落幕的时候应该来场正邪对决,他一定在某处舞台等着我。

 

然而事实是,我想多了。

 

卡维先生确实身处某处舞台上,可他并非像所有热血小说的主人公那样在等待一场正邪反派的针锋相对。他把舞台当成了舞会,正在独自一人尽兴地翩翩起舞。

 

卡维先生穿着一身婚礼用的白礼服,正在跳着舞。我很熟悉那舞步,不如说只要在教令院就读过的人都会熟悉这套舞步,那是学院晚会上常跳的交谊舞,卡维先生跳得很熟练,随着自己嘴中哼唱的节拍从容地踏着步伐。

 

他男步女步都会跳,切换得十分自如,如果不是他抱着空气起舞,怀中空无一物,这场景想必会十分浪漫,而现在,气氛只剩下了诡谲。

 

“卡维阁下。”我哑着嗓子,用剑指着他,“利用我利用得开心吗?你如愿颠覆了大贤者,这时候不应该发表什么获胜者感言吗?”

 

然而即使被我用剑指着,卡维先生似乎依旧从容不迫......或者说那副样子该叫旁若无人。他浅声哼唱完了一整首曲子,才终于踩着最后一个音符停下舞步。

 

“哦,这不是大风纪官阁下。”卡维先生好暇以整地盯着我,面露微笑,“怎么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怎么,要审判我吗?”

 

“这是你的获胜者感言吗?”我冷冷地问他,“你为那位艾尔海森书记官复仇成功了,你应该更得意一点才是吧。”

 

“复仇成功?不不不,远没有。”卡维低声笑了起来,“说起来,随着虚空的崩溃,您脑海中的禁锢也逐渐解除,记忆逐渐恢复了吧,想来您也回想起了我在您脑海中投下的楔子。现在恰好是终幕了,您身为‘大风纪官’又如此巧合地来到了这个舞台上,不如来发挥一下您断案分析的特长,来为这个荒唐的剧目画上句号,如何?”

 

这算什么?胜利者对失败者的颐指气使?

 

但不知为何,随着卡维先生的声音落下,我脑海里那句话愈发震荡得我头晕恶心,似乎在催逼着我也登台表演,我皱起眉头,维持着举剑的姿势,姑且还是分析了起来。

 

卡维先生要杀的人有三。

 

其一为玷污了艾尔海森书记官的偷窃者,那是被教令院炮制的劣质仿制品,因论派的假冒伪劣者。

 

其二为亵渎了艾尔海森书记官理想的卑劣者,那是造神工程的主持者们,曲解了他与卡维先生最初课题的理想。

 

其三——咦,其三是什么?

 

说起来,我从来没有听清过其三后的内容,哪怕努力去回想,脑海里也只有一片杂音。

 

“啪,啪。”

 

空荡荡的舞台上响起的掌声,在这空旷的地方形成了回音。卡维先生像是一个推理小说作家的狂热粉丝,面含笑意为我鼓起了掌。

 

“精彩绝伦的推理,不过该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吗?您没有分析出其三的内容呢,不过也不怪您,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其三的内容。”

 

卡维先生像是一个魔术师一样,来到了舞台中央,微微向我躬身示意,他的动作礼貌优雅地像是枫丹绅士,可当我看清他手里东西时,我的瞳孔因为恐惧而微缩。

 

那是一个微缩构装体炸弹开关,而这个工厂里到处都是硝油。

 

说起来,就算这个工厂原本是用于造神计划,里面的硝油味也不该这么重才对,这些高度危险品早就应该被牢牢锁在封闭的罐子里,一点都不会泄露出来。

 

又说起来,一个善良到即使自己恋人向自己请求死亡都下不去手的人究竟是出于何等目的才会筹划此等庞大的复仇计划,又是出于何等想法才会对目标实施此等虐杀。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活下去,我以为这会是一场卡维先生对教令院的复仇,实际上这是一场他对于自己的复仇。

 

我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我知道我做错了事情,但我不想死在这里,于是我也顾不得什么向卡维先生复仇了,丢下剑就往外跑。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在卡维先生按下那个开关之后,连锁的爆炸声在造神工厂响了起来,伴随着学者们的惨叫,还有工厂塌方的声音,这声音尖利极了,但放在卡维先生的耳朵里或许是悦耳极了。

 

因为我在惊惧中回头望去,卡维先生依旧一脸镇定……乃至于面上浮着某种虚幻的幸福表情,在舞台的中央虚空起舞。他的表情如此餍足,其中没有一丝悲伤。

 

我听到他轻声浅吟:“……其三,为违背了他意志的懦弱者……艾尔海森,对不起,没能杀了你,也没能如你所愿活下去。”

 

我知道我逃不掉了,于是脚步反而慢了下来,就这样愣在原地看着舞台中心的人跳舞。天穹不停坠落炽烈的火星,仿佛是神明滚烫的眼泪。卡维先生对此熟视无睹,固执地哼歌跳舞。

 

——直到火光将一切淹没为止。

 

18 梦

 

“我觉得我应该得到你的一些夸奖。”小卡维气愤地对正在给他伤口上药的小艾尔海森说,“我可是辛辛苦苦帮你去把那些撕你论文的人揍了一遍。”

 

“我没有要求你这么做。”小艾尔海森面无表情用棉球粘了酒精,力度颇大地按在了卡维膝盖上的创口上。

 

小卡维顿时尖叫起来:“嘶——疼死我了!艾尔海森!你就不能学着对你的学长温柔一些吗?!”

 

“你需要反省,卡维。从现状来看,不是你去揍了他们,而是你被他们揍了。”小艾尔海森用湖绿色的眼睛平静地盯着他,“而且,论文涂就涂了,重新写一份不要多少时间,我无所谓的。反倒是你受伤给我添麻烦,你就不能老实一点什么都不做吗?我已经告诉教授他们的事情了,教令院的规则会给他们教训的。”

 

“你你你这个不知感恩的混蛋,我以后都不会理你了。”

 

付出了如此多的气力却连一句感谢都没收到,小卡维被气得泪眼盈眶,他赌气地别过脸去,好半天才小声说:“就算教令院的规则会给他们惩罚,无非也就是罚站,写点反省报告一类的……你为了写这个论文花了一周的时间,我看不惯你心血被作践,不行吗?”

 

小艾尔海森没有回答。

 

小卡维感觉自己早晚被这个学弟气死,他活动了下膝盖,感觉自己差不多能走了,气哼哼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就要离开,并打定主意此后一周都不再理会艾尔海森。

 

可在他马上要走出医务室门口的时候,小艾尔海森从后面抱住了他。

 

“辛苦了。”他说,“……送你一朵金蔷薇。”

 

小卡维,不,卡维的泪水忽然就流了下来。他的世界沦为黑白已经很久了,然而在此刻,他接过那朵蔷薇的一瞬,他的单调的双色世界里终于被描摹上一层金线。

 

19 解剖

 

我解剖了一朵金蔷薇,它的外表华丽,内部却早已腐朽成了烂泥一般黑色。

 

我解剖了一朵黑蔷薇,它的外形是那样恐怖诡谲而满溢着暗毒,可等层层剖尽,内里却又是无可改易的黄金之色。


END



关于标题,黑蔷薇的花语是“绝望的爱”。


【维海】飞鸟与游鱼的爱情诗

*物理意义上的天堂鸟卡维x虎鲸艾海,但可变半人形

*复健一下,一个OE小童话

 *1w2一发完

 


01

 

艾尔海森游进今天的渔场的时候,听到其他同伴在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东边的礁石那里撞上了一只天堂鸟。”

 

“陆地的鸟为什么会跑来水的领地?”

 

“谁知道呢?八成又是贪图西边遗迹那些亮闪闪的珠宝吧,你知道的,他们鸟类就是容易被这些瑰丽却华而不实的东西吸引。”

 

“那鸟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吧,观测到他从天空坠落已经是昨天了,这海上的孤岛没吃没喝的,又有日光暴晒,受伤了没有同类救助,一天就死了很正常。贪婪又愚蠢的鸟类,总是在追求不切实际的东西,你们记得离那块礁石远点,不吉利,撞死好多鸟了。”

 

幽深而冰冷的海水里,虎鲸们群聚在一起,在慌乱的小型结群鱼群中游来游去,优雅地享受今日的晚餐。近来这片海区迎来了寒流暖流交汇,海床的营养物质被卷了起来,促使浮游大量繁殖,吸引了足量的鱼类,而这里又成了虎鲸的乐园。

 

渺小又低灵智的鱼群被横冲直撞的虎鲸撞得四散而逃,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这个由上百虎鲸构成的狩猎网,艾尔海森灵巧地钻进鱼群里,不一会就靠着自己敏捷的动作吃了个半饱,然后又叼了几只乌贼和鲭鱼,扭身就往族群之外游去。

 

“嘿,艾尔海森。”有别的虎鲸在喊他,“怎么?今天也不在‘食堂’和大家一起吃吗?你可真是不合群。”

 

艾尔海森回头,认出那是和他同属这群虎鲸中“知论派”,负责预测洋流走向的前辈珐露珊。他衔着食物发不出准确的音波,只是礼貌而疏离地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快速游开。

 

有其他虎鲸对着法露珊发出嗤笑:“别理他,珐露珊前辈,他是个怪胎,明明是虎鲸,但就是喜欢离群。而且还特别厚脸皮,平时白天黑夜都见不到他的人,就狩猎和吃饭的时候特别积极。”

 

艾尔海森是个怪胎,或者说,是一个怪异的虎鲸。


他和其他黑白虎鲸不同,有着墨绿偏黑的表皮,流线型的身体健硕而有力,一看就是捕猎的佼佼者,不过真要说他身上最独特的,还当属那双如图绿宝石一样的眸子,即使在暗不见天日的深海里也依旧熠熠生辉。

 

本来这样的外形条件,理应为他吸引很多其他同类的关注才对,可艾尔海森不仅不是虎鲸族群中热门对象,甚至因为性格沉默孤僻而隐隐约约受到排挤和孤立。

 

不过艾尔海森不在意这些,不如说这是他刻意为之,按他的说法:独特是一种财富,而孤独也会带来便利。”

 

比如眼下最直观的便利就是,无人会乐意去探究一只不合群的虎鲸在狩猎以外的世界在鼓捣什么,因此艾尔海森可以有很多秘密。


比如他会在众虎鲸还在沉睡的早晨就浮上海面观测日出的角度,在众虎鲸沉溺于玩乐时独自在幽深的海底观测洋流的动向,和海底生物食物链的组成,这使得他获得丰富的知识,从真理中攫取满足。

 

又比如现在,孤独又使得他守住了一个全新的秘密。

 

艾尔海森三天前在东边被族群称为不详之地的地方救助了一只被族群评价为愚蠢又贪婪的天堂鸟族,并把他饲养起来。

 

02

 

这只墨绿色的虎鲸沿着自己既定的路线游到了东边的礁石附近,在确认没有任何同族跟着自己后,艾尔海森才从海底缓慢上浮到了海面。

 

已经是午夜了,如银色匹练的月华投射在这只墨绿色的虎鲸身上。夜空见证着他的身形在岸边越发缩小,最终上半身成为了某种近似在久远之前被称为“人”的生物,而下半身却依旧是虎鲸的模样。


在海里所有有灵智的族群都可以这样变,不过基本上所有人都懒得这么干,费力气,而且半人身脆弱,没一点好处。

 

根据那些久远石板上的刻字,这种形态似乎应该被称为“人鱼”,不过文明已经失落,叫什么也早就无人在意。

 

变成人鱼后的艾尔海森头发是某种近乎灰质的颜色,但是眸子却依旧亮得如同绿宝石一般。他神色平淡地扫过这座只有巴掌大的海岛,并没有发现某只金色鸟类的踪影。换作其他同族丢了东西,或许该惊慌地到处寻找了,尤其是鸟类这种随时可以从礁石飞离的种族,或许都可以直接默哀应该是找不回来了。

 

可艾尔海森没有,他仿佛笃定这只天堂鸟还在此地,他半身浸在海里,半身在维持自己不搁浅的情况下探上岸,努力把自己带来的乌贼和鲭鱼往岸上推了推,然后冷淡地说:


“别藏了,我知道你伤没好到可以走,出来吃饭。”

 

空寂的小岛上没有一点声音。

 

艾尔海森冷漠地重复:“我必须告诉你,我的耐心是有限的。食物在空气和水交界的地方腐败得最快,等今夜过去就该坏掉不能吃了,你如果藏着不进食,就等着饿死吧。而且我必须说,你躲藏的样子真的很拙劣,你以为躲在椰子树上用羽翼把自己装成叶子我就认不出你了吗?太愚蠢了。”

 

空气里隐隐传来一丝破功的尴尬气息,旋即是某位天堂鸟气急败坏的声线。

 

“你快滚,我可不会吃虎鲸给的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虎鲸最喜欢用食物引诱鸟类到海边来,然后一口把我们吞掉。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艾尔海森冷淡道:“哦?看来你已经忘了昨天是谁把你从海里推上沙滩,还用巨石给你搭遮阳伞了,如果我要吃你,根本不用等到今天,第一天趁你还有气就该吃新鲜的。我只是对天堂鸟好奇想要观测罢了。”

 

卡维炸毛:“观测?!谁信啊,反正你给我的食物里面肯定有毒素!我听说过的,虎鲸是诡计多端的生物!有的虎鲸甚至会试着驯养鸟类让他们引诱更多同族来投喂虎鲸!总之我不管,你肯定有所图谋!”

 

艾尔海森淡淡地说,“真希望你的疑心病用在找路上,否则你也不会撞上礁石。我必须告诉你陆上生物的肉对虎鲸来说难吃死了。你想死我不拦你,浪费食物不是我的准则,既然你不吃,那这好东西我就吃了。”

 

说着,艾尔海森真把那几只乌贼从沙滩上往海边拖了拖,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拖出来一个刻字石板,一般享用乌贼一边就着月光阅读了起来。

 

03

 

“咕嘟”——好明显的肚子叫声。

 

卡维:“……”

 

金色的天堂鸟藏身于海岛上那科唯一的椰子树后,因为饥饿肚子叫得几乎震天响。


卡维其实真的已经很饿了,自从他从海滩边醒来就一直没有进食,这荒芜的海岛上并没有任何适宜天堂鸟食用的东西。而且他羽毛都被海水粘湿了,现在冷得厉害,真的很需要美味的食物补充体力。

 

没错,美味的食食物,比如柔嫩的乌贼,肉质鲜美的鲭鱼……

 

再具体一点,就是某只墨绿色的虎鲸现在正在优雅地撕扯的食物。


卡维眼巴巴地盯着那只虎鲸进食。


他手边的乌贼显然新鲜极了,肉质是晶莹剔透的,咀嚼起来也很有嚼劲,那只该死的虎鲸咬在嘴里的时候发出了清澈的,勾人的脆响……


说起来这个混蛋吃起东西来分明很优雅,但速度却蛮快的,不一会几只乌贼没了一半,而他又继续探手向鲭鱼——

 

“停!”


卡维忍不住了,他眼巴巴道:“我吃!只要你要回到海里去,不守在这些食物旁边,我就吃。”

 

艾尔海森伸向鲭鱼的手顿了一下,不过也仅仅是顿了一下而已,这只虎鲸嘴角勾起一抹计谋成功的浅笑,若无其事道:

 

“我不觉得你有资格要求我离开,这些鱼是我抓的,本来我给你吃就是大发善心,但刚才你拒绝了我,我现在也恰好反悔了,所以你就看着我吃吧。不过你非想吃也可以,答应我的要求。”

 

果然要谈条件,他果然在图谋着什么,诡计多端的虎鲸!卡维悲愤地想。

 

不过接受别人有所图的善意倒是被莫名其妙被一只虎鲸救助对卡维来说可接受得多了,这只金色的天堂鸟松了口气,小声道:“你说吧,不是让我出卖同族一类的都可以考虑。”

 

“很简单,首先,告诉我你的名字。”艾尔海森道。

 

“就这?……卡维。”

 

这个条件未免也太简单了,卡维回答之后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墨绿色的虎鲸,然而这家伙出乎意料地很守承诺,默念了两遍他的名字后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转身投入了海里。

 

所以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是单纯想救自己?卡维莫名有点心虚。


然而他出于谨慎依旧等了很久。久到海面上虎鲸入水的波纹都已经散去,金色的天堂鸟才默默从椰树上飞下。在月华的照耀下他同样化为了带着羽翼的半人形,一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显得格外瑰丽。

 

卡维默默去够那些乌贼和鲭鱼,用手把他们撕成好入口的碎片,一点点地塞进嘴里。

 

乌贼果然如他想象的清脆爽口,鲭鱼也是鲜美多汁。

 

“没毒,而且……好吃。”卡维小声嘀咕。

 

他默默想:是不是冤枉那只墨绿色的虎鲸了,他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心而已,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是他把我从海洋捞上岸的,那他应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应该对他更好一点,起码应该问问他的名字。

 

天堂鸟一边思索着一边慢慢地进食,等到他差不多吃完的时候,突然眼前平静的海面跃出一朵巨大的水花,艾尔海森从水底越起,直接化为了人鱼的模样,扑到了卡维旁边的沙滩上。

 

卡维:???

 

金色的天堂鸟根本来不及闪躲,或者说就算想闪也没有能力,他翅膀上受了很严重的伤,根本飞不起来。

 

“你干嘛!”卡维尖叫起来,“说好离我远点的呢!你你你,违背了诺言!”

 

他几乎是想立即离艾尔海森远一点,起码保持安全距离,可是他羽毛被水花浸湿了,跑都跑不动。于是只能看着那只虎鲸,或者说人鱼优雅地半趴在礁石边打理自己的额发,然后用探究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只半炸毛了的天堂鸟。

 

“我怎么不记得有过这种诺言。”


艾尔海森轻笑起来:“你不觉得一个名字换一顿饭价格也太优惠了吗?我之前就说了,我是出于观测目的救了你,现在你吃完饭了,该让我好好观察一下。”

 

卡维语塞:“我就说虎鲸都不安好心!”

 

“随你怎么想。”艾尔海森耸肩,“哦,对了。艾尔海森。”

 

卡维闻言愣了一下,旋即道:“什么?”

 

“我的名字,刚才你吃饭的时候,一副感激涕零想知道我名字的样子。我必须说感激就不用了,我救你是因为我对天堂鸟的习性很感兴趣,你这几天如何能主动配合我的观测我会很高兴的。你不愿意配合也无所谓,反正这岛就这么大,你飞不起来,不配合也得配合。”

 

“你你你!”卡维于是发出了他和艾尔海森相识以来最大声也是最真挚的感叹,“艾尔海森,你个混蛋!”

 

04

 

不管金色的天堂鸟愿不愿意,卡维还是和艾尔海森熟悉了起来。

 

这荒芜的海岛……更准确的说是一堆破烂礁石组成的陆地上,什么都没有。卡维自己搭了个简易净水装置获取干净淡水,但食物就完全没办法,岛上连虫子都没几只,要想活下去就只能依靠艾尔海森每天带来的食物。

 

原本卡维以为艾尔海森只是一时兴起为了好玩救了自己,但在连续一周艾尔海森都几乎准时准点地给他带来了各种包括乌贼,鱿鱼,鲱鱼还有龙虾在内新鲜又异常高品质的食物之后,卡维也就逐渐放下了戒心。

 

无他……海鲜真的特别好吃,而且,某只虎鲸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

 

虽然时常会用语言激怒或者挑逗自己,而且长着一副心机很重又冷淡的脸,但其实慢慢了解下来卡维发现艾尔海森也不坏。


原本卡维以为艾尔海森绝对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才救了自己,但经过细致的观察后,他似乎也不得不承认,艾尔海森那个听起来荒唐无比的“观测生物”似乎的确是他的主要目的。

 

他会细致地问自己是否能接受各种鱼类作为食物;还会从深海找来虎鲸一族平时疗伤的海草带给卡维——虽然最后被证实对天堂鸟没用;也会从海底运输一些石板和木料上来给卡维建窝以遮蔽白天刺目的日光。


当然这都是艾尔海森表现得比较好的时候,有时候这头虎鲸也会出于自己希望观测鸟类的兴趣突兀地提出让卡维唱歌,或者跳求偶舞蹈,或者雄竞舞蹈一类的奇怪要求,并以食物为要挟。

 

卡维本来宁死不屈,后来面对艾尔海森开出的新鲜牡蛎面前屈服了,红着脸走完了全套流程,然后被艾尔海森无情地评价:“不知道在跳些什么。”

 

卡维恼羞成怒:“我不和区区一只虎鲸计较!”

 

总之就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卡维发现自己逐渐不排斥这只虎鲸了。

 

他似乎真的只是虎鲸中一贯比较独特且孤僻的个体,爱好是观察大洋里的一切,从海底的暖流,到天空坠落海平面的飞鸟。


艾尔海森关于用理智的目光去打量周围的一切,永经验总结规律,以理性的视角看待世界万物。这是生性浪漫的天堂鸟从来未曾体验国的视角,虽然不完全赞同他的观点,卡维仍旧感觉被吸引。

 

而且主要是在荒岛上呆着真的很无聊,这里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每晚能和艾尔海森说说话,卡维觉得光是养伤期间的寂寞就足够淹没他,在确认艾尔海森确实对鸟类没什么捕食的兴趣后,他几乎是无话不与这只虎鲸谈。

 

嗯……或许说谈有点过头了,以艾尔海森那种沉默寡言的性格来说,大多数时候都是卡维在一个劲地说,艾尔海森默然地听着。

 

短短几天,这只虎鲸就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倒霉落难的天堂鸟来自东方森林的哪个族群,家里有多少个亲戚,住在什么款式的树屋里,甚至在出发跨越大洋之前吃了什么作为行前点心。

 

卡维每日呆在海岛上,甚至隐隐约约有点期盼每天晚上和艾尔海森见面。

 

05

 

艾尔海森对这只金色的天堂鸟印象也不错,实话说从第一眼在海平面上看见他虚弱地抱着一只浮木嘴里还喃喃自语着西边大陆时,艾尔海森就有预感,这只鸟儿会给他有些无趣的鲸生带来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于是他把这个落难的羽族从海水里捞了出来,费很大力计算好涨潮退潮的时间,冒着搁浅的风险把他推了上岸。

 

从结果来说自己冒的风险的确收获了理想的回报,虽然这只天堂鸟有些聒噪,但从卡维那艾尔海森的确知道了很多闻所未闻的关于羽族的知识,极大程度地满足了他的探究欲。

 

“所以,你来这片海域的目的是想穿过这片大洋,去往西边的人类遗迹?”

 

艾尔海森侧头望向卡维,今天他给这只天堂鸟带的是三文鱼。显然卡维吃得很开心,腮帮子鼓鼓的,有点像是石板上所描绘的,远古时期某种名叫“松鼠”的生物。

 

又是一个良夜,他们一个坐在沙滩上,一个趴在礁石上,半泡在海水里,在月光下共同望向海平线西面某处若隐若现的大陆。今夜天气很好,可那离得实在太远了,只能望见一点神秘的轮廓。

 

到了今天,这两人似乎终于完全放下了对彼此的戒心,开启了关于卡维为何自遥远的东方森林跨越大洋也要飞往西方大陆的话题。

 

“是的。”

 

卡维把最后一点三文鱼咽下,意犹未尽地拍了拍自己略鼓的腹部,说:“艾尔海森你们虎鲸族群里应该也有记载的吧,西边大陆的遗迹是我们的祖先人类遗留下废墟,那里是现有一切有灵智种族的起源,也是我的圣地。”

 

卡维说得没错,根据虎鲸一族的石刻板记载,这片大陆上确实曾经生活着名为人类的种族,据说是一切有魂之物的先祖,他们曾在西边的大陆上建立起繁盛的文明,即便如今成了废墟,那里依旧残留着这世界上最先进的科技,最辉煌的艺术。

 

可突然某一天,人类灭绝了,或者说灭绝并不恰当,只是发生了某种灾难,于是他们不能在西边大陆上继续生存下去。但人类是这世上最智慧的种族,还是找到了活下去的办法。

 

具体的进化与演变手段以及分类方法都不可知,但总之,人类向着东边进发,分别往海洋与天空进化。


融入海洋者,最终化为了大洋中一切灵动的游鱼,譬如虎鲸,譬如海豚,譬如鲨鱼;飞入天空,则化为了天穹之下一切具有羽翼的飞鸟,譬如天堂鸟,譬如白鹭,譬如海鸥。

 

坐在这里的人鱼和天堂鸟其实是共祖的,他们在灵魂本质是如此的相似。

 

——是曾经在这片大陆上,名唤“人类”之物。

 

艾尔海森瞥了卡维一眼,这只天堂鸟注视着西海岸的红琥珀的瞳孔里写着无与伦比的狂热与追寻,而艾尔海森只感到不解。


这只没情调的虎鲸突兀地问:“你去人类遗迹目的是什么?据说那里有很多发光的宝石,你们鸟类是不是都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如果能带回去,应当很有价值吧。你是和过去那些飞跃大洋的鸟一样,去那里获取宝石的?”

 

“你这个一点点都不知道浪漫的混账虎鲸!我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追求那种俗套的东西!”

 

天堂鸟顿时炸毛了,他怒道,“我是很喜欢宝石啦,但别用那世俗的东西玷污我心中的圣地。西边的大陆是所有鸟类都向往的地方,代表着人性的起源与终结,是关于灵魂究极的奥秘,我想要知道我自己是谁,我自己是什么,我想知道我的生命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所以我才从东边的森林一路飞来试图跨越大洋,来追求最初的圣地。”

 

想要知道自己是谁,想要知道自己是什么,想要知道自己的生命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

 

艾尔海森反复咀嚼着几句话,陷入了某种沉思。

 

这是何等虚无缥缈,又直击灵魂的问题,想要获得的又何种富有理想色彩的答案?不如说为了这几个问题踏上旅途本身就足够具有浪漫主义。

 

虎鲸的族群以理智著称,在卡维之前,从来有任何同族向艾尔海森提及过这个问题,虎鲸族群的日常就是日复一日地捕猎,计算洋流,寻找渔场,在海底找到可以让整个族群栖息的安全地。没有人特别在乎自己往哪里来,又要往那里去,活这一辈子是为了干什么。

 

虎鲸的一生就是于集群中诞生,同集群一道捕猎,同集群一道进食,与同伴在大洋中游乐嬉闹,维护属于集群的社会关系,而后有一天老去死去,巨大的身子缓缓坠落海底。


偶尔有些像艾尔海森这样愿意钻研祖先遗留下来的石板的已经是异类中的异类,更遑论像这只天堂鸟一样为了虚无缥缈的三问差点搭上性命。

 

艾尔海森平静地抒发了自己不解,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为了这个问题这么去做。

 

卡维望着虎鲸难得有点茫然的样子,忽然低声叹了口气。


“艾尔海森,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我不知道虎鲸具体寿命几何,但羽族就只有短短几十年而已,我已经活过了我生命的一半,却仍然对我的一生感到茫然。天堂鸟——或者说所有的羽族都是极端重视自我的种族,我为什么而存在着,将如何定义我的生命,我的灵魂是什么模样,会给这个世界增添怎么样的色彩,这都是我们时常会思考的问题。我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我要去西边的遗迹,去人类文明的墓碑,去探究这一切。”

 

“虎鲸的寿命有几百年,我们出生在集群里,死亡在集群里,一般不想这些关于自我的问题。”艾尔海森平淡地说:“而且你不算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不认为你去西边的遗迹就能获得这些问题的答案,那里也许只是一片单纯的废墟。我想你大概也清楚这一点,但为什么你还是这么做了。从现状上来说,你差点搭上性命。”

 

卡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他难得地拐弯抹角一番,对艾尔海森说:“艾尔海森,你应该没有上岸过对吧,介意我抱一下你吗?”

 

艾尔海森愣了一下,似乎有点犹豫。


但半晌他还是从礁石上游到一处方便卡维够得到他的地方,对卡维张开了双臂。卡维伸手环过他的双腋,将他抱了起来,然后用自己那还没好全的羽翼强行挣动了一下,带着艾尔海森七扭八歪地飞上了海岛上那颗椰子树。

 

“疼疼疼!疼死我了。”卡维被疼得龇牙咧嘴,小声说道,“你人形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怎么这么重啊,艾尔海森。幸亏我翅膀结痂了,不然这飞一下肯定伤口要撕裂了。看来只有我完全恢复才能比较轻松得抱得动你。”

 

“鲸的骨骼可和你们鸟类不一样,不是中空的。”


艾尔海森冷着一张脸说:“是你自己说要抱我飞的,要是你因此受伤责任也全在你,我可不会因此为你提供多哪怕一点的食物……然后呢,我离水了,你要干什么?”

 

“你可真是无情啊。”


卡维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帮着艾尔海森帮他调整了一下在椰子树上坐姿,搂着他的腰指了指海上那轮月亮,轻声问他:


“这应该是你第一次在岸上看月亮吧,怎么样,和在水底看,和在礁石上看感觉有什么区别?”

 

这还是虎鲸第一次完全离水,艾尔海森的注意力其实都在浑身被干燥空气包裹的不适感上了。听到卡维这么说,艾尔海森才仔细地开始打量月亮,今夜恰好无云,且是满月,艾尔海森仔细盯了那轮明月很久很久,才开口道:


“月亮本身没有变化,但从这个角度看月亮,我感觉离月亮更近了。”

 

卡维很久没有回话。

 

离水的干燥感使得艾尔海森有名莫名心烦,他刚要催促卡维赶紧把自己放回去,却听到空气中疏忽传来一声天堂鸟清脆的浅笑。

 

“这就是我旅途的目的。”卡维对着月亮伸出了手,在月光下流露出一个陶醉的笑容,“虽然可能永远抵达不了,但我想离月亮更近一点。”

 

艾尔海森望着他在月华映衬下宛如追求神明的虔信徒一般圣洁又庄严的表情,微微睁大了眼睛。虽然很早就知道了,但他前所未有地意识到。


卡维是飞鸟,早晚有一天会离开这里。

 

06

 

卡维恢复得越来越好了。

 

不知不觉中,他在这片海岛上已经渡过了近三周的时间。多亏艾尔海森每天给他大鱼大肉的养着,原本天堂鸟翅膀上因为剐蹭礁石造成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不如说卡维甚至还感觉自己因为吃得太好都重了一些。

 

只是他有差不多一个月没有飞行过了,翅膀僵硬得不行,因此不得不在荒岛上展开大量试飞训练,以恢复自己长途飞行的能力。


艾尔海森似乎也察觉到他离开的日子近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只在深夜过来送些食物然后陪聊半夜的天,他几乎是每天都呆在这里,甚至在协助卡维进行飞行训练——指等某只天堂鸟因为力竭或者飞行姿势不当掉入海中之后及时捞起他。

 

“咳咳咳!”

 

卡维呛了水,有些眼巴巴地趴在艾尔海森肩膀上,有些摆烂把自己的脸扣进艾尔海森的颈窝里。任由虎鲸与海浪把他送回海岛上躺平。

 

“我感觉我没以前能飞了,绝对是因为重了的缘故。”


天堂鸟趴在沙滩上对着虎鲸撒娇耍赖皮,“都怪你艾尔海森,天天喂我这么多高蛋白高脂肪的食物!我以前可是可以飞几十里不停的啊!”

 

“我又不是没有带海草给你,是你自己非要吃虾和鱼,哦,还有贝类。”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吐槽,旋即又沉默下来。


他察觉到,卡维离开的日子真的近了。

 

“你什么时候打算走?”


艾尔海森若无其事地问,“鸟类恢复力很强,我看你今天已经能够在海岛周围往返飞十几里了,我想再过几天,就能恢复到你受伤前水平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西边大陆遗迹?”

 

卡维沉默了下来。

 

艾尔海森的观察很敏锐,其实他已经基本完全康复了,如果硬要飞走,现在也能飞走。只不过是为了安全考虑所以还在练习。

 

当然安全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原因还是——艾尔海森。

 

这几周下来,金色的天堂鸟发现自己莫名有些舍不得这只虎鲸。


艾尔海森的确是卡维所见的所有有魂个体中最独特的一个,他分明是一只游鱼,可思想却比绝大多数困于林中的飞鸟更加自由。东方森林里的羽族们固然强调自我,热衷于定义自我,可也被思维所困束缚于自我,为了定义自我而定义自我。卡维正是对这样的森林感到迷茫而选择踏上了前往西方大陆的旅途。

 

可谁成想在半路上他就遇上了艾尔海森,某种意义上和自己高度契合却又是正反体的家伙,简直宛如镜子的彼端,如此的相似,又如此地不同。


要是艾尔海森也是飞鸟好了,这样就可以和自己一起走了,卡维有时候会这么想。可他又会想,正是因为艾尔海森是游鱼,所以他才是艾尔海森。

 

卡维也时常想,也许艾尔海森就是他要找寻的自我的一部分,那东西名为爱情。是人类灵魂的重要组成,是构成自我的充分不必要条件。


对,充分,但不必要。


天堂鸟已经发现了,他的旅途才是他构成自我的必要条件,是他想寻求的真正答案。如果飞鸟想要找到自我,便绝不可真正为谁停留。


艾尔海森把卡维送上岸之后又回到水底,而天堂鸟休息一会之后有种开始了继续练习与试飞。他在飞翔中思考,想要知道有无妥善的解法。


好吧,其实是有的,只不过需要艾尔海森同意。

 

卡维犹豫了很久很久,才轻轻地,有节奏地拍击了一下水面——这是他和艾尔海森这些日子形成的暗号。毕竟虎鲸不方便一直暴露在炙热的日光下,艾尔海森除了捞卡维或者和他交流外都更乐意呆在 冰冷的水底。

 

几下拍击之后,艾尔海森化成了人鱼的姿态,浮上了水面,淡淡地问他:“又怎么了?”

 

卡维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直接捧住艾尔海森的脸,吻上了他。

 

看得出来天堂鸟突兀的动作令艾尔海森小小地惊讶了一瞬,然而虎鲸并没有进行任何反抗,很快就顺从地闭上了眼睛,接受了这个吻。他伸出手,湿润的臂膀缠上了卡维背后的羽翼,弄得卡维浑身湿漉漉的,有些难受。

 

可是卡维并没有放开。

 

到最后艾尔海森的皮肤因为脱水过久有些干燥了,卡维才气喘吁吁地松口,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回海里。艾尔海森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卡维猜他并不是毫无心绪的,这家伙入水之后就不肯再出来了,隔着水面望着卡维一个接一个地吐泡泡。

 

卡维好像在羽族的哪本古籍里看到过说这是虎鲸族害羞时下意识会做的行为,但看着艾尔海森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卡维也不好说是不是这样。

 

“艾尔海森,我不可能留在这个海岛上。”

 

卡维思考了很久,才缓缓说,“但我也舍不得你,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先去西边的大陆遗迹,你可以走水道,或者在浅水等我,然后去完西方大陆后,我也不会回东方森林的,飞翔着到处旅行才是我生命的意义。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来,我会尽可能去有水的地方,遇到没水的地方我可以抱着你飞过去。艾尔海森,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这是卡维所能想出的,最好的解法。

 

“啪”的一下,艾尔海森吐的泡泡断了。

 

这只虎鲸沉默了一下,仿佛在思考某些事情。他在默然许久后终于浮上海面,翡翠一般的眼睛平静地扫过卡维,最后只是说:“距离你能彻底离开这里应该还有几天,我会在最后一天告诉你答案。”

 

艾尔海森注视着他时眼底那真挚而又厚重的情感不似作伪,卡维于是隐隐约约有些期待且欣喜起来,他说:“好,我等你做决定。”

 

 

07

 

在卡维的伤恢复到能飞之前,意外先找上了艾尔海森。

 

他背着族群饲养飞鸟的事情不知为何传了出去。


先是平日里那几头速来看他不惯的虎鲸以他浪费族群食物为由和他打了一架,在没打过后非常没品地选择告长老。然后艾尔海森就被叫到了海底的洞穴去,虎鲸的老族长在那里等他。

 

虎鲸的老族长是一个慈祥的老人,他听了其他虎鲸的告状,什么也没说,只是屏退了所有人,独独对艾尔海森说:“听说你喜欢上了一只飞鸟,是这样吗?艾尔海森。”

 

“我只是救了一只飞鸟。”艾尔海森冷淡地说,“谁在这里造谣。”

 

长老但笑不语,没有说什么,但丰富的阅历足以让他看穿一切嘴硬与谎言。长老开口,给艾尔海森讲了一段漫长的起源历史。

 

那是关于有魂之物的起源,灵智始祖的人类的故事。传说在人类灭绝之际,他们终于想出了延续文明的办法,那就是抛却孱弱的肉体,抽取出人的灵魂寄宿于更为坚强的其他物种身上,由此可以抛却凡尘的肉身,不再受西边大陆人类居所的禁锢,得以向大洋和东方更遥远的森林进发。

 

在人类灵魂寻找自己契合肉体时,人性的理智选择潜入了深海,因为深海有最丰富的元素,最丰饶的营养,尽管暗不见天日,只能与汹涌的暗流作陪,可进入深海就等于选择了生存,可以安定地活下去。

 

而人的感性则选择了飞向天空,因为天空有着深海所不能及的广阔天空与华丽色彩,尽管贫瘠,可天空永远自由,广袤,不受束缚,选择了天空便意味着选择了不羁,从此再不必被任何东西束缚。

 

人性的两端由此被拆开,理智化为了鱼,感性化为了鸟,渡过了漫长的岁月。然而感性与理性生来是人的两面,被强行拆开后天然地想要弥合。在无尽的时光里有无数次飞鸟曾与游鱼相爱,可是感性与理性固然曾是一体之物,却在漫长的岁月里逐渐独立于彼此,演化使他们之间已经成为各自独立的个体。

 

每一对飞鸟与游鱼相恋的结果要么是飞鸟坠落于深海而溺死,要么是游鱼脱离水源而干枯。

 

“说这么多只是不希望你做出错误的选择,我的孩子。”虎鲸的老族长说,“你会被飞鸟吸引是正常的,因为你们本来就是一魂的两面。在漫长的岁月前你们是一体,于是天然向往着结合。可孩子,请记住,你是游鱼,而他是飞鸟,岁月已经把你们塑造成了不同的东西。他是鸟,注定只能看到空中的景色,而你是鱼,终归要生活在水中。”

 

老族长循循善诱,可艾尔海森只是叹了口气,他低声说了句:“虽然很感谢您的提点,但我还是要说,您未免太小瞧我了。”

 

旋即他就转身离去。

 

 

08

 

卡维在海岛上等得有些焦急。

 

距离艾尔海森突然说族群里有急事找他已经过去半天了,可艾尔海森一点消息也没有。


从过去和艾尔海森的谈话里,卡维隐隐约约判断出艾尔海森作为一只虎鲸有些离群,毕竟他的性格着实孤僻且特别了些,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在海底遇上什么麻烦了。

 

可是纵然卡维再担心也没什么用,毕竟他是一只飞鸟,永远不能潜入水底,只能在岸边焦灼地等待着。

 

到半夜的时候,墨绿色的虎鲸终于从海水里冒头了,在月光下他找了处浅滩化为了人形。卡维也不顾自己羽毛上沾水了,赶紧走过去。


到近处时卡维才发现艾尔海森着实有些狼狈,身上很挂了些彩,平时光滑的鱼尾上现在是各种被锋利鱼鳍和利齿划割噬咬过的痕迹。


卡维捧起他滑腻鱼尾,问:“你被打了?!谁打的?”

 

然而这头虎鲸只是很无所谓地甩了甩自己的尾巴,说:“小伤而已,对面比我伤得更厉害……说起来卡维,你是不是明天该出发离开了。”

 

“是的。”

 

卡维有些惴惴不安,红宝石的眸子投出的视线几乎黏在艾尔海森身上,他又想起了前几天艾尔海森说会给自己的回答,一时间心砰砰跳了起来。

 

可艾尔海森只是深深凝望他了一眼,问他:“在你离开之前,介意抱着我去天空转一圈吗?”

 

卡维呆了一下,然后快速回答道:“只要你想,肯定可以。”

 

和上一次一样,艾尔海森挑了个方便被抱起来的浅滩,冲卡维张开了双臂。这次天堂鸟的羽翼基本已经恢复良好了,卡维双手稳稳环住人鱼的腰肢,翅膀发力,将艾尔海森带上了天空。

 

今天月色不错,且万里无云,卡维带艾尔海森飞上了前所未有的高空,于是虎鲸得以见到了此生从未见识到的风景。

 

他从未离云层这般近,也从未自如此高处眺望整片大洋,从空中的视角看,无论是遥远的西边遗迹,还是东方的森林的轮廓都更加清晰,也更加诱人。如果天天泡在这样的景色里,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何卡维愿意为了三个问题踏上甚至要付出自己生命的旅途,以追求一个答案。

 

处于高空者自然会追求风一般的自由,处于深海者自然会担忧暗流的涌动。

 

艾尔海森贪婪地攫取着高空中的风景,直到呼吸都因为过分干燥变得炽热滚烫,卡维注意到他的不对,担忧道:“艾尔海森?……你还好吗?”

 

“回去吧,先在海岛附近把我放到一个浅滩。”

 

卡维只抱着艾尔海森在空中飞了半小时不到,期间艾尔海森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闭口欣赏着风景。


卡维原本以为他没事,可直到艾尔海森开口说话,卡维才发现他的嗓子已经沙哑得异常。天堂鸟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他不敢耽误,赶紧回到了那个荒芜的海岛上,小心翼翼地把艾尔海森放到了一处浅滩里。

 

一碰水艾尔海森就剧烈咳嗽了起来,卡维这才发现他鱼尾上那些伤势加剧了,其余的皮肤也因为过度干燥皱巴得厉害,而且因为骤然回到有水的环境,这些细小的伤口全都皲裂了,鲜血在海洋中逸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艾尔海森疼得浑身直哆嗦。

 

但即使如此他依旧是需要水的,这只虎鲸仅仅离开了大洋二十分钟,已经虚弱得必须把身子浸泡在水里才能安稳地呼吸,他甚至不能像之前一样半趴在礁石上,皮肤已经干燥得不容许艾尔海森这么做。

 

卡维不知道怎么做能让他舒服一点,又不敢直接把他整个人直接泡进水里,怕骤然入水加剧他伤势,于是只能用双手不断地往这只人鱼身上浇水,好让他赶快湿润一点。

 

事已至此,答案似乎也很明显了。

 

“你不能和我走,艾尔海森。”卡维喃喃道,“你会死的。”

 

“看起来似乎是这样,卡维。”

 

艾尔海森终于缓过来一点,他半身陷在海浪里,抬起头来,翡翠一样的眼角平静地望着高悬着明月的月空,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风景。

 

“天空不适合我,甚至多呆几分钟都不可以。不过还是谢谢你,卡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法从天空的角度看待海洋吧。”

 

卡维对他的感谢没什么反应,这只天堂鸟只是有些难过地在艾尔海森身边蜷缩起来,然后小声询问:“……我们是不是要在今晚说再见了?”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艾尔海森那张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浅笑,他伸出手,把卡维那张艳丽端方却茫然的脸拽到了自己面前,然后轻轻在他脸颊侧耳语。

 

他说:“————”

 

 

09

 

次日,金色的天堂鸟从那座荒芜的海岛上飞走了。


对于这个星球来说,似乎又是一次漫长岁月中人类感性与理性回归合一的失败尝试,又一个飞鸟与游鱼不可能爱情的悲歌故事。

 

不,也许应该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因为在三个月后,在半年后,在一年后,在数年后,在这片临近西边人类遗迹的大洋上空,偶尔会有一只身姿优雅的天堂鸟自空中飞过,爪间优雅点过海面,荡起一丝丝涟漪。而不多时,一只虎鲸会从海洋最深处浮起来,呼吸的气孔里带出含有深海气息的喷吐。

 

他们隔着宛如镜子一般的海水与空气的相界面亲吻彼此,命运交汇于一点。

 

这是天堂鸟与虎鲸的爱情诗。

 

10

 

他说:“我们的灵魂对立而统一,只要你不忘了我,我也会记得爱你。”

 

纵然是在漫长的生命中,命运只允许我们隔着海平面交汇几次,我也会永远记得你。


【天穹巡礼58h】今夜我们重新恋爱

第40棒;

上一棒: @不不不知知知 老师

下一棒: @不折枝 老师

 

*唐突改变风格写点甜甜现pa

*建筑师卡x大学讲师海

*不虐不狗血轻飘飘像羽毛一样水到渠成的复合,写到最后发现比起复合更像是重逢呢。

 




时间不对我们就分开,时间到了我们就复合,这是成年人对彼此负责的恋爱。

 

......

 

T国的机场还是像从前一样信号糟糕,出了海关一格信号都看不见。卡维有点茫然地拖着自己的大箱子走出行李领取处,望着乌泱泱的接机人群,心底有点发憷。

 

卡维心底感叹:“呜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机场还是一如既往的人多啊.......“”

 

虽然提前和艾尔海森说好了自己会来T国游玩几天,但那个性格冷淡且恶劣的家伙问自己要了行程单后就一言不发,既没有表露自己要来接机,又没说不来,那空白的聊天记录就像羽毛似的,挠得卡维心底直痒痒。

 

来不来都没关系啦,虽然这么多年没来T国语言有些生疏了,但靠自己打车这么简单的事情卡维还是会的,只是当他反复扫了扫那接机的人群,发现没有自己希望看到的那个灰白头发身影时,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失望。

 

“什么嘛。”卡维心想,“虽然也没指望你来接机,但都特意问我要行程单了,说清楚来不来很难吗?艾尔海森你这个混蛋。”

 

夹杂着烟味汗味咖啡味和湿气的机场空气并不好闻,卡维赌气地拽着箱子抓紧往出口走去。当他路过一家咖啡店时,那里一个带着眼镜的青年疏忽传来一丝轻笑,他身上有着淡淡的薄荷味香气,倏忽就打散了卡维心底的那一丝闷意。

 

艾尔海森冲他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大建筑师,往这边看。”

 

卡维的那双眼睛瞬间就被点亮了,他惊喜地叫道:“艾尔海森,你来了啊。”

 

“怎么?大建筑师原本以为我不会来吗?”艾尔海森口气平淡地问他,但语气里那丝促狭根本藏着不住。

 

“你好意思说。”卡维气哼哼地说,“哪有人要了行程单就失联啊,起码把话说清楚嘛,比如会在哪里等我,今天穿什么衣服碰头,这些不都可以说。”

 

“我还以为过去留学时那么多次在T国机场降落的教训已经教会了你,这些都是无用信息,这里进进出出这么多人,最后还不是得靠眼力。”

 

艾尔海森极其顺手地从卡维手里接过一个背包,一边引导着他向外走一边说,“不过反正我总是能在对的时间找到你的,每次接机都是,这点我可比某个自己就是个路痴还每每要自告奋勇接人的大建筑师强。”

 

“你这家伙!”

 

卡维先是佯怒,旋即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从身后偷袭,一下子抱住了艾尔海森,轻轻道:“不过你来接机我很开心,我想你了,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顿了一下,但没抗拒卡维的亲密行为,他只是说:“我们的确是很久没有见面了,卡维。”

 

光从这幅相处模式来看,根本看不出来他们是前男友,分手已经五年有余。尽管当初算是因为各自发展原因,卡维选择回国运营工作室,而艾尔海森则留在学校里当讲师,异国恋而最终选择和平分手,但大多数人见到自己前任多少会有点不自在,更何况是这样的亲密接触。

 

卡维心里其实也有点没底,在发现艾尔海森没有拨开自己的手时也微微松了口气。

 

他笑了起来:“嗯,好久不见,艾尔海森。”

 

.......

 

艾尔海森是开车过来的,卡维熟练地把自己的行李丢进了后备箱,然后熟门熟路地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开始打盹。

 

卡维打了个哈欠:“我先睡一会倒一会时差,我记得从这里开到S城你住的地方那差不多要三个小时吧,艾尔海森你先开一会,你累了记得喊我起来换你。”

 

从前还在上学的生活他们会一起租车出去玩,那时候一直是谁困了谁去副驾驶休息一会,然后轮番交替。

 

艾尔海森无言地打量了这个一脸理直气壮的家伙一眼,关上了车门,说:“真有自信啊卡维,我什么时候说要带你去我家了,你没有考虑过我就把你送到市中心酒店去的可能性吗?”

 

卡维顿时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酒店那么贵——你忍心嘛?拜托你啦艾尔海森,我给你做饭吃嘛。”

 

艾尔海森轻笑一声,没有回复这句话,转而问道:“你这次来打算留几天,都干什么?大建筑师。”

 

“嗯......七天左右?可能去L城考察两天,去S城拜访一下老师,剩下几天可以四处随意逛逛,当旅游了。”

 

艾尔海森说:“安排得挺妥当啊。”

 

卡维没有回话。

 

轻轻的呼吸声从副驾驶座上穿来,艾尔海森侧头去看他,某人迷迷糊糊地把头靠在玻璃上,闭目睡得正酣。

 

艾尔海森轻轻叹了口气,在下一个红绿灯的时候拆了一床临时毛毯,搭在了大建筑师身上。

 

“你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某个人轻声呢喃。

 

于是卡维就这样一路睡到了艾尔海森家。

 

“怎么不喊我。”

 

睡眼惺忪的卡维打了个哈欠,从后备箱里拖出自己的行李,嘟囔道:“你自己一个人往返开六小时车不累吗?”

 

“没有精力差到需要一个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的人操心。”艾尔海森平静道。

 

到了地方卡维才发现艾尔海森已经换了公寓,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都五年过去了,不会有人一直停在一个地方。

 

大建筑师承认他在进艾尔海森家之前多少心底有些忐忑,虽然这五年来他们也不算断了联系,但毕竟网络上的会话和实际每天能见面还是有差别,他来之前其实反复想过艾尔海森在这些年里有没有和别人恋爱——现在看来是完全没有。

 

这个家虽然换了布置,但依旧还是那股熟悉的性冷淡风格,除了书籍比起五年之前数量越发的增加之外根本没有变化,没有任何这里曾多出一个人的征兆。

 

大建筑师才不承认他感受到这一点的时候有些开心。

 

晚上某人应着自己的允诺做了饭,艾尔海森坐在餐桌旁安静地读一本书等他,卡维把最后一道烤派端上来,艾尔海森帮他把菜摆好,然后从柜子里掏出半瓶威士忌,又摸出两个杯子。

 

艾尔海森问他:“普通的餐酒,不是什么有名的牌子,要尝点吗?”

 

“你怎么也喝酒了,艾尔海森?”

 

卡维略微有点惊讶,他起身拿过那瓶酒,看了眼瓶身,不满道:“我看日期居然还很新,这就没了一大半瓶了。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有时候睡眠不好,需要喝一点助眠。”艾尔海森平静地回复,又抬起那双祖母绿的眸子打量他,“你好像没资格指责我喝酒吧,大建筑师,我记得你可是大学那会就开始喝了。所以,喝不喝?”

 

“我那是毕业那会压力太大了,况且我是干工程的——”

 

卡维心虚地狡辩,“正是因为我自己喝酒才知道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嘛,而且我后面不是听你的,都改掉了,现在就聚会,过节或者不得不应酬的时候喝一点点。”

 

艾尔海森说:“我以为现在就属于聚会的场景。”

 

卡维理直气壮地说:“现在的场景明明是家常吃饭。不喝!这几天都不喝,本学长要以身作则给学弟做个榜样。”

 

“以身作则这点姑且不论,有一点我倒是要表扬你。”艾尔海森好暇以整地说,“虽然某位大建筑师犯错的次数也过于频繁了些,但知错就改这点还是不错的。”

 

“什么叫‘姑且不论’,什么叫‘还是不错的’?!”

 

卡维刚要炸毛,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等等!我们刚刚应该在批判你喝酒的事情吧?为什么一下子又讨伐到我身上了?!”

 

艾尔海森露出一个微微有些狡黠的得逞微笑,起身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我去洗澡了,记得洗碗,再见。”

 

他的吐息里带着最后那道甜品柠檬挞味道的香甜,卡维一下子呆在了座位上,本来还很放松的,现在简直是僵硬得正襟危坐,等到洗手间传来艾尔海森扣上门的声音他才突兀松了口气,把有点通红的脸埋进自己手里。

 

“这家伙怎么还是这么狡猾,太可恶了。”卡维小声抱怨。

 

其实卡维这次来不只是考察,拜会老师和旅游的,卡维已经确定好了想在T国接着发展独立工作室,这次先来踩点看看各个城市市场情况,过几个月就会彻底从国内搬过来。

 

这意味着他从此以后不用和艾尔海森异国仅仅依靠网络联系了,当初他们就是因为彼此实在离对方生活太远,觉得无法顾及到对方而选择了分手各自安好,可如今卡维选择了回到T国来,距离将不会是问题。

 

所以他想要和他复合,从朋友重新回到恋人的关系。

 

说实话卡维多少有些忐忑,虽然之前是和平分手,看到艾尔海森现在家里的样子也不似和谁正在谈恋爱,可他捉摸不透艾尔海森是怎么看他的。

 

这家伙的心像薛定谔的猫,被藏在盒子里,不可被观测。他在出发前试探地发了消息说自己要来T国,想来找艾尔海森玩几天,可艾尔海森的回复就像一个普通朋友一样不咸不淡,对他表示了礼貌的欢迎,然后就是要了他的行程单。

 

“根本试不出这家伙的态度嘛。”卡维苦恼地想,“说是准恋人的相处模式好像也可以,说是普通亲密朋友的相处模式也可以。”

 

可是他们之间的相处若即若离的,好像隔着一层羽毛在瘙痒。

 

卡维正思索着,艾尔海森推开门出来了,他身上散着洗浴后氤氲的热气,头发梢上挂着水珠,身上倒是穿得很齐整,长袖长裤的睡衣看起来都能直接穿出门去。

 

“到你了。”艾尔海森说。

 

“哦哦,好的。”卡维赶紧抓起自己换洗衣服准备去浴室,但是他去之前姑且随口问了一句,“说起来,我睡哪?沙发吗?”

 

肯定是沙发吧,艾尔海森这里是一居室,一房一厅的。

 

“这里只有一张床,当然是和我睡。”艾尔海森淡淡道。

 

“哦,和你睡啊,那挺好.........诶什么?!”卡维脸噗嗤一下红了,没出息的大建筑师开始不可置信地盯着艾尔海森。

 

“开玩笑的。”这个可恶的家伙冲他笑,“某位大建筑师当然是睡沙发了,怎么?不会一来就惦记上主人家的床了吧,那种情况,只有我喝醉了才会发生。”

 

啊啊啊!他怎么忘了,艾尔海森是个这么恶劣的家伙,专喜欢开他的玩笑。

 

恼羞成怒的卡维砰地一声关上浴室的门,然后在艾尔海森留下的一片水汽中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诶等等。”卡维呆呆地想,“这意思到底是想报复我刚刚说他喝酒,还是说其实喝醉了就可以和他睡一张床。”

 

可恶,突然好后悔是怎么回事,早知道就在吃饭的时候偷偷灌艾尔海森一点酒了......不对,按照艾尔海森这家伙惯于思维诱导的说话方式,刚才那些话说不定又全是陷阱呢,他知道我会这么想,所以才故意捉弄我。

 

总结就是——艾尔海森这个家伙真的非常难懂,还非常可恶。

 

等到大建筑师拖拖拉拉洗完澡出来,艾尔海森房间的灯都已经被拉灭了。卡维悄悄推开门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安静地睡着,在床上卷成了一个小小的鼓包。

 

说起来这家伙为了接自己是一下午都没休息,往返又开了这么久的车。

 

“晚安,艾尔海森。”卡维没抑制住自己嘴角的微笑,轻轻道。

 

接下来几天,卡维按照自己的安排,前后去L城考察了几个方便开设工作室的位置,又在S城拜会了昔日的老师和同学。然后接下来几天就没什么事了,大建筑师准备在T国瞎逛,艾尔海森今年年假还没有消耗掉,于是请了几天假陪他一起四处转转。


他们四处旅行,去世界尽头的山崖,到风吹不到的山谷,路过古老的斗兽场,在金碧辉煌的歌剧院驻足。


卡维在旅行中试探着悄悄去牵艾尔海森的手,登山时偷偷递错给艾尔海森自己的水壶,夜晚散步时故作不经意地给某人缠上围巾。


艾尔海森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但这种熟视无睹的纵容无疑给了卡维某种勇气,到了旅行的最后一站,某个湖区时,大建筑师终于敢将自己的手与某人五指相扣了。


他们一同陷在草地里,鼻尖传来青草的芬芳,仰头是漫天星月。

 

“这个湖泊还是以前的样子。”卡维感叹,“和我们六七年前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艾尔海森说:“很多地方其实不同了,你看那边的桥,已经翻新过,那边民宿也换了主人,装修风格都变了。”

 

“你真是——一点点都不浪漫!”卡维半恼道,“我是说总有些东西没变嘛。”

 

艾尔海森于是轻笑:“这倒是确实。”

 

其实T国大多数风景点他们在学生时期都已经逛过了,不过故地重游有时候也别有风味。

 

天空繁星点点,宁静的湖泊泛起微光,牧草里藏着若隐若现的虫鸣,仿佛催促着某位大建筑师。


———请快些把你的心意说出口。


卡维终于鼓起勇气,对艾尔海森说:“‘你的理想实现了吗?’”

 

艾尔海森顿了一下,侧头去望他,神色很平淡。

 

五年前,他们分手时,艾尔海森曾这样问过他。那虽然是一次相对和平的分手,但卡维其实还是很纠结的,毕竟他们感情上并没有客观出问题,只是不能接受彼此在对方生命力以如此远的距离缺席。

 

双方都非常清楚异国恋在漫长的时间下是怎么样不切实际的决定,无论是遥远的距离,不可传达的温暖,还是地球自转导致的时差。无论是怎么样坚实的感情都会在事实的基础上被一点点磨灭,既然如此还不如早点断掉,对彼此都好。

 

可是卡维还是很纠结,毕竟这份感情是如此纯真且美好,可他既放不下艾尔海森,又放不下自己的事业,也做不到让艾尔海森为了自己而放弃适合自己的研究环境而和他回国去。

 

这时候艾尔海森问他:“你的理想实现了吗?”

 

事业,生活,与爱情,都是卡维所追逐的理想星星,某个浪漫的理想主义者的灵魂由此构成,缺一不可。

 

卡维那时说:“还没有。”

 

艾尔海森说:“我也还没有,所以没有什么好遗憾的,我们生命中各自有着重要的东西需要追逐,因此不要为了感情牵绊自己的梦想,现在正是实现我们理想合适的时间,合适的时间应该做合适的事情。”

 

卡维说:“嗯,好。”

 

于是他们分手了。

 

现在卡维又重新提起这句话,某位大建筑师向着天空伸出手,仿佛要采摘天上的星星。

 

“那时候你是这么问我的,我的回答是还没有。”卡维轻声道,“现在我的回答是,我实现我的梦想了,我成为了让我自己满意的建筑设计师,你呢,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宁静地低头注视着他,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那眼底分明都是温和的笑意。

 

“我也一样。”他平静地说。

 

“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重新开始?”卡维抬头,亮闪闪的眼睛极其认真地望着艾尔海森,“其实我这次来是为了给工作室考察的,国内工作室的业务已经比较成熟了,我希望在这边继续开拓分部。也就是说,最长三个月,我就会来到T国并且在这边常住了。”

 

艾尔海森“嗯”了一声。

 

“喂,‘嗯’是什么意思啦。”卡维小声抱怨,“我可是鼓起了好大勇气才在今晚和你求复合的,给点反应嘛。”

 

艾尔海森说:“我在评估你和从前的变化,你还是有点进步的,我本来以为你要拖到上飞机才会和我说这句话。”

 

“什么嘛,你又提前猜到了。”卡维心塞,“我好像没提前透露过我要来这边常住。”

 

艾尔海森道:“这种东西提前上网看看你们工作室的业务,再结合你考察的目的地,很容易就猜到了。”

 

“好吧。”

 

卡维不服气地盯着他:“那你的回答呢?”

 

“我看上去不像是要拒绝的样子吧。”艾尔海森轻笑起来,“重新开始吧,我的大建筑师。”


他俯身给了卡维一个吻,这是他这几天来最主动的行为,仿佛在向天地平静又坚定地宣告

 

———今夜开始我们重新恋爱。


END

 

 

 

 


【维海/R】❤大建筑师の淫珰游乐园幻想❤

*为了开car而开car的游乐园pa❤

*单xing,木马play


........


艾尔海森:“......”

 

卡维:“........”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空无一人的游乐园这种事,哪怕是须弥的大建筑师和大书记官也闻所未闻。

 

两人面面相觑,卡维看着眼前那块硕大的告示牌,一字一句读起了上面的话。

 

【非常感谢您对游乐园的帮助,卡维先生。为了表达对您的谢意,我们赠送您的梦境糖果是游乐园梦境的定向入场券。只要吃下去,就能在梦见自己在游乐园里畅玩,如果一起吃下的话,多个人可以进入同一个梦境!顺便,您被定义成了梦的主人,可以通过自己的幻想对游乐园里的设施进行轻度改造哦,请不要吝啬用这个技能整蛊你的好朋友吧!

 

PS:虽然现在游乐园不能开放,但是等我们修缮好了游乐园,一定会邀请您过来玩的——伊迪丝。】

 

艾尔海森说:“看起来,我们的大建筑师在沙漠中确实有些奇遇。”

 

事情的起因是卡维从沙漠回来后带回来了一罐荧蓝色的糖果,试图与艾尔海森分享。本来艾尔海森对甜食毫无兴趣,然而在听完卡维的故事后大书记官对这罐糖果的效果产生了好奇,于是两人一起吃了下去,然后双双陷入了梦境。

 

“我就说助人为乐总会有回报的嘛,虽然我也不是为了回报去帮他们的就是。”

 

卡维得意洋洋地拉着艾尔海森往游乐园里走。


“反正都到这里来了,来场游乐园约会怎么样?艾尔海森,就算是你应该也会怀念童年吧,那可是最纯真美好的时候,可以尽情地和伙伴玩闹,为了买一个奶油冰糕和家长撒娇,因为想赶着多玩几个项目在游乐园的路上跑来跑去。说起来艾尔海森,你小时候喜欢游乐园的什么项目?”

 

“如果你在提起童年这个词汇的时候,特指的是人类幼年时期某种清澈又愚蠢的状态,那么很遗憾,我没有童年,我小时候喜欢在图书馆度过。”

 

“你可真是无趣啊.....艾尔海森。”卡维撇了撇嘴,但大建筑师的愉快心情并没有冲淡。

 

他已经规划好了自己在这个梦境中和艾尔海森一天的约会行程,总之先去坐入口那里的木马,然后是逛鬼屋,之后是飞车和浪船......

 

卡维都已经坐到了那旋转木马的马车上,打算招呼艾尔海森过来一起玩,然而艾尔海森站在游乐园告示牌那里没有动,他仔仔细细地阅读了这个梦境的规则,然后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浅笑。

 

“卡维,你想做吗?”艾尔海森突然问,“在这里。”

 

“?!”卡维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他支支吾吾道,“你突然之间说什么混账话呢?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冲他笑了起来,那笑容即轻慢又诱惑:“你不明白吗?在这里不用考虑身体的极限,只要精神不崩溃,你想怎么玩弄我都行,我的大建筑师。”

 

卡维:“?!”

 

卡维正义地怒道:“不行!艾尔海森,休想玷污我纯洁的童年圣地。”

 

然后某位大建筑师最后还是没能抵御住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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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这个纯洁的童真幻梦就这样可喜可贺地被无耻大人的下流所玷污了呢。

 

卡维从床上醒来的时候捂着自己的脸,悲痛欲绝地说:“艾尔海森.......你把我的童真全毁了。”


现在他一看到木马,飞车,鬼屋和浪船,脑子里只会回忆起不好的东西!


艾尔海森神清气爽地在床上了翻了个身,说真的,他觉得梦境这东西其实挺不错的,能爽,第二天起来又不会腰痛。

 

于是大书记官非常没良心地嘲讽道:“玩得最开心的不是你吗?卡维,表现不错,比起游乐园那些道具,我还是更喜欢你。”

 

“住嘴啊啊啊啊!我以后没脸去游乐园了。”

 

“是吗?看起来你不想再去了?我倒是突然对游乐园感兴趣了。”艾尔海森打了个哈欠,他还有些困,卷起被子又沉沉睡去了。



【维海】妙论派之光偷亲指南

*卡文了,无脑甜段子混更

*原作向背景(16x14)



卡维第一次亲艾尔海森还是在他16岁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正式交往,某人却已经偷偷尝了自己学弟嘴唇的味道。

 

“啊啊,果然不行,这本书里面的研究内容也太老旧了,完全没法引用。”

 

卡维有些抓狂地从一摞厚重的书本中抬起头了,小声抱怨道:

 

“符文学和机关术相关的文献也太难找了吧,明明是两个关联性很强的学科,为什么没有前辈的研究可以引用呢?艾尔海森,你那边资料找的怎么样?”

 

“.......艾尔海森?”

 

半天没有回应。

 

卡维有些迷茫地侧头看去,这才发现坐在自己旁边的艾尔海森不知何时趴在图书馆的木质书桌上睡着了。

 

这可不是常见的画面,毕竟某知论派的天才少年学者其实精力一贯很好,连续写几天的论文都不成问题。但也许这个联合课题内容过于繁琐,所以即使是艾尔海森的聪明大脑也疲惫了。

 

“是累了吧。”

 

卡维在意识到艾尔海森睡着的瞬间就压低了自己翻书的声音,既是好笑又是心疼。

 

“毕竟我拉他来图书馆查了三天的资料了,是挺辛苦的。反正这里也不冷,就让他好好睡一会吧,等我看完这本书就把他背回家。”

 

可话是这么说,自从某妙论派之光察觉到自己学弟睡着之后,看书的意志力就不集中了,眼神时不时就往艾尔海森那瞟。

 

没办法,这可是艾尔海森诶,那个虽然年纪很小,但说话冷得像机械,脸上还总是表情不多的艾尔海森诶。

 

谁能想到他睡着的样子这么可爱。

 

艾尔海森把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把自己圈成尽可能小的一团,就这样安静地打着盹,背部能看见呼吸带起的微微起伏,好像一只安静的猫。

 

他是侧着头睡的,那张略有点婴儿肥的精致面容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卡维面前,图书馆的光就这样打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射出星星点点的光。

 

“好可爱。”卡维看得心砰砰跳了起来,“好想偷亲一下,就一下。”

 

可这是不道德的行为,虽然卡维和艾尔海森认识很久了,周围(被喂足了狗粮)的朋友也都说你们平时相处完全是情侣模式,但毕竟卡维没有正式告白,在某方面异常守旧的妙论派之光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可,可是,艾尔海森的嘴唇看上去真的很软,而且他现在睡着了,智慧宫也没有人,就偷亲一下的话,也没什么问题的吧,反正又没人知道。

 

不不不,不行,这样太不道德了!自己还没有和艾尔海森告白呢?!恋爱的顺序一定是先告白,再牵手,最后才是接吻。

 

可那是睡着的艾尔海森啊,他的表情那么可爱,错过这次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卡维内心天人交战,然而事实是他的四肢早就先他的大脑一步做出了决定,身体在默然中不自觉地往艾尔海森的位置挪,视线也越放越低。

 

不自觉间,某位妙论派之光的脸已经与艾尔海森处于一个呼吸相闻的距离。

 

卡维呆呆地想:“糟糕,凑近了看更可爱了。”

 

平时艾尔海森总是冷着一张脸,显得有点凶的样子。可他一睡着,平时总是像小大人一样皱着的眉头就舒展开了,在智慧宫暖白的灯光下,他的神情岂止不冷硬,简直有些柔美。他有点散乱的鬓发垂落在白皙的脸颊旁,发梢末刚好点在那张果冻质感的淡色的薄唇上,发丝随着睡眠的吐息微微起伏,每一次起落都恰好打在卡维的心上。

 

可是不能亲,因为还不是自己的。

 

可是真的好可爱!不能亲的话,用手摸一下总可以吧!没错!只是摸一下!如果艾尔海森醒了,就说自己手滑了好了!

 

其实并没有在心理完全说服自己的卡维颤抖着伸出了自己渴望的手,轻轻点在艾尔海森的嘴唇上,那里的触感和他想的一样,柔软极了,而且隐隐有滑腻的触感,应该是为了防止干燥涂了润唇膏。

 

卡维的手指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在艾尔海森的唇瓣上轻点,然后鬼使神差地,他将那只触碰了艾尔海森唇畔的手指收回来了,点在了自己的唇上。

 

是薄荷味的,很清新的味道,和艾尔海森一样。——这是卡维的第一反应。

 

等等?!等等?!说好的只是摸一下呢?!这不完全是间接接吻吗?!你在干什么啊卡维!——这是卡维的第二反应。

 

过于迟钝又过于敏感的妙论派之光终于反应了过来,那张端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卡维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卡维在心底欲哭无泪地尖叫起来,“对不起!!!艾尔海森!!!我不是故意的啊啊啊啊!”

 

因为过分害羞,这图书馆卡维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他几乎是立刻冲去了洗手间想要用冰水冷却自己这张藏不住心事的脸。

 

而看似睡得很沉的艾尔海森此时终于睁开了自己的眼睛,那双翡翠一般的眼眸无语地凝视着卡维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低声抱怨:“笨蛋。”

 

这家伙一直醒着。


END


【维海】黑蔷薇解剖学-其四


*原著向背景

*大风纪官(非赛诺,原创角色)第一视角,探案搜索向 

应该是个小短篇(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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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梦境·崩毁

 

我向阿扎尔妥协了。

 

我向我的软弱妥协了。

 

我没有勇气亲手杀死艾尔海森,我做不到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

 

我颤抖着趴俯在浑身是血的艾尔海森身上,卑微地,卑贱地,向阿扎尔祈求道:“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他需要医生......起码帮他止血,他要失温了,求求你们。”

 

“博士”对着我笑:【卡维阁下,别这样,我们不是恶人,也没有折磨人的兴趣,只是希望你能把当初课题中销毁的数据重新复原一下罢了,那可真是杰作啊。哪怕只是从那些边边角角的数据里,我都看出来了,那是怎么样伟大构想的机器,就这样销毁了简直是对真理的玷污不是吗?艾尔海森书记官就是太固执了,所以我们给他了一点小小的教训,不过我想,您会是个聪明人的。】

 

他信步走到我面前,好暇以整地看着鲜血潺潺地从艾尔海森身上的伤口上流出。艾尔海森还醒着,不过我想他已经没法集中注意力了,因为他瞳孔里连焦距都无法凝实,但即使如此他依旧用着自己那带着冷酷怒意的眼神怒视着博士。

 

然而他却在对我说话,艾尔海森哑声道:“别听他们的....卡维,别做让你自己后悔的决定。”

 

可我背叛了他。

 

我当然知道我的选择是错误的,我知道我的抉择是懦弱的,可我像丢了魂一样,只知道茫然地呢喃:“救救他,我什么都会为你们做。”

 

“博士”笑了起来:【成交,欢迎加入我们的造神伟业,卡维阁下。】

 

我不敢去看艾尔海森的表情,我想那一定是不可置信里夹杂着愤怒或者憎恨,为我的懦弱,为我的屈服。在那之后我脑海里总是反复地回荡着艾尔海森在许多年前对我说的那句话。

 

他说:“卡维,你的温柔是伤人的利器。”

 

在他们把艾尔海森带走治疗之后,我按照与“博士”的约定,复原了我和艾尔海森当初那个课题的数据,并且按照阿扎尔的指使,将那赤王时期的古机关改进加入了虚空终端。

 

我逐渐明晓现在的教令院这帮疯子一样的高层在搞什么狂妄的计划,又会给须弥带来怎么样的影响,我在助纣为虐,可是我无法停手。

 

艾尔海森还在他们手上。

 

但我不甘心让我和艾尔海森的成果就这样化为供给贤者们危害须弥的道具,我在虚空终端里做了手脚,并且暗中在联系我一位友人,不久前“失踪”的大风纪官赛诺,并告知了他贤者的计划。

 

只等到我把艾尔海森从他们手上救回来,一切并非没有转机。

 

“梦境工程中要使用的新一版虚空终端的机械构设图纸,我已经交给你们了。”我忍着怒气对阿扎尔说,“把艾尔海森还给我。”

 

大贤者阿扎尔坐在他办公室那把最高的交椅上,满意地检查我提交的成品。他信手一挥,周围几个卫士便把一个披着斗篷的瘦削的身影押解了过来。

 

“滚过去。”那几个卫士推搡了他一下,那个影子踉跄一下没有站稳,直接跌倒在地,他小幅度挣扎了一下,但站不起来。

 

“艾尔海森!”

 

我立马冲过去,斥退了那几个粗暴地对待艾尔海森的雇佣兵。我小心翼翼地架着艾尔海森想帮他站起来,可直到我摸上他的手臂才发现他瘦得可怕,从前从前小臂上那些优雅的肌肉线条在这几个月的折磨里全消解了,我抱着他像抱着一堆骨头。

 

也许就是骨头,那时候的艾尔海森还活着,但在事实上和一具枯骨有什么区别。

 

“艾尔海森,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有没有哪里难受?”

 

我当时还不知道,只顾着扶着他站起来,然后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去拍他身上的尘土。

 

艾尔海森一直一言不发。

 

我愣了一下,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于是抬起手来,掀开了他斗篷。

 

藏在阴影下的那张苍白面容露了出来,虽然比几个月前瘦削了很多,但的确是我朝思暮想的脸。


可是他的表情是那样的空白且呆滞,仿佛被擦去了所有东西的纸。昔日里他的张扬,他的骄傲,他的固执,他注视我的时候眼神里的温和与爱意,全被抹去了。那双被污染成红色的眼睛只是空泛地睁着,我就在他眼前,可他并不看着我,但也不看着其他地方。

 

“......艾尔海森?”

 

我被吓到了,我后退了一步,腿逐渐软得站不住,旋即我几乎是颤抖着跪下,抱着头发出了凄厉的哀鸣。

 

【哦,忘记告诉你了,卡维阁下,今天是造神计划正式开启的日子。】

 

大贤者阿扎尔饶有兴致地说:【由你的智慧构建出来的虚空终端实体和艾尔海森书记官智慧凝成的虚空终端程序将会一起运行,为须弥的新神诞生做出贡献。】

 

【卡维阁下。我知道,您这些日子里在偷偷和赛诺接触对吧。现在好了,您和我们彻底绑死在一条船上了,因为艾尔海森书记官就是虚空本身。如果虚空受到攻击,真不知道以艾尔海森书记官现在的身体还能不能坚持下来。您总不会伤害艾尔海森书记官吧。】

 

艾尔海森呆滞地注视着我,注视着眼前这个一败涂地的疯子,他略微偏了偏头,似乎并不解我在痛苦些什么。

 

我想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发疯的。

 

12 梦境·空壳

 

须弥的梦境工程开始运转了,最开始几期只是小范围地收割须弥城内部分居民的梦境。虽然听上去只是单纯把人的梦收走,但我知道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风险性的,普通人也许只是感到疲累一点,但须弥城内一些重症病人说不定会因此丧命。

 

而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因为我选择了助纣为虐。

 

我犯了无可挽回的错误,可我即使知道我错了也必须走在这条路上。

 

“艾尔海森,我知道你不舒服,但是别乱动,我会快一点上药的。”

 

我低声哄着艾尔海森,强行把他压在沙发的座椅上,给他的膝盖换药。

 

阿扎尔似乎是觉得我完全不可能对虚空造成任何威胁了,把艾尔海森还给了我。我把他带回了我们的家里,试图回到以前的生活。

 

可这不过是罪人的妄想。

 

艾尔海森现在的状态比那些守村人更差,他绝大多数时候根本没有任何自主意识。日常起居基本必须依靠我才能进行。


吃饭只能煮一些软烂的食物一点点喂下去,避免噎住,走路必须靠人搀扶引导,否则很容易摔在地上。我已经尽可能把家里的地板都铺上地毯了,锐利的东西基本上能收的都收了,可他还是总是摔倒,碰到家居然后磕得遍体鳞伤。

 

所幸他很乖巧,对疼痛耐受力很高,不会像魔鳞病医院或者健康之家那些守村人一样大喊大叫,他总是一句话也不说,非常难受了才会浑身颤抖一下。但这正是我困扰的地方,他不能说话,也不像别的守村人一样哭闹,所以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身体难受。

 

往往都是他哪里又受伤到流血了,我看到他睡衣上氤氲出殷红的血迹,忙不迭地去找绷带和药品给他消毒包扎。

 

这次也是,我正在房间里继续绘制阿扎尔要的新版虚空终端图纸,结果从储物室里传来了非常大的声响。我心底惊了一下,立即冲过去,这才发现艾尔海森有些茫然地摔在了储物间里,心脏差点停跳。

 

之前说了,我把家里一些边缘的锋利的家居都收起来了,全放在储物间里。艾尔海森不知道为什么摸索去了储物间,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结果没把握好平衡摔了。我赶紧拨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家居走进去把他扶起来,看到他膝盖上的殷红,心脏又停跳了一瞬间。

 

我好不容易给艾尔海森膝盖包扎好了。那里被锋利的铁制品划开了,差点见骨,就算艾尔海森疼痛耐受力很好,在我消毒的过程中他也下意识反抗挣扎了很久。所幸他现在没什么力气,我很容易就能压制住他。

 

我抬头对上艾尔海森那双空泛的红色瞳孔。明知道他不懂我在说什么话,依旧拿出以前学生时代那种学长一样的口气佯怒地教训他:“艾尔海森,你还知道痛呀?你知道痛还背着我一个人去那种危险的地方?你有什么想要的,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去拿。”

 

我在对一个病人无理取闹,我当然知道艾尔海森不能回答我,也许我只是隔着这个躯壳向一个已经不在此地的灵魂发问。

 

艾尔海森不说话,继续呆滞而茫然地盯着我,好像一个犯错的孩子。

 

“算了。”


我突然感觉眼眶酸涩得要命,可我的尊严不允许我在艾尔海森面前哭出来,我低头道:“晚上我给你煮点南瓜汤好不好,你下午可是犯错了,晚上要做个乖孩子,多吃一点。”

 

艾尔海森似乎感知到我情绪变化,冷淡的脸上露出某种松一口气一般的表情,然后主动往我怀里蹭。

 

我忽然很疲惫,因为我知道的,艾尔海森从前并不会这么乖巧,他总是用一种挑衅的,针锋相对的,锋芒毕露的眼神盯着我,那张脸上何曾有过这种温顺的表情。

 

我欺骗自己够久了,我忽然就前所未有地意识到,我的艾尔海森已经死了。


他的灵魂在我选择屈服的那一刻为我的懦弱买了单,如今活在这里的仅仅是一具空壳。但令人感到悲哀的是,即便知道这具躯体是被虚空燃尽之后余下的残渣,我也不可能抛却这具空壳独自活着。

 

“你这是在撒娇吗?”


我苦笑了起来,但还是起身把他抱了起来,我们两个一起陷在沙发里。

 

我摸索着去吻他,而艾尔海森从不同意或者拒绝我的任何举动。没有神志的他只余下身体的本能,很快被我勾起了欲念,伸手抱上我了。他用自己的下半身蹭我,这是想要的暗示,毕竟他虽然身体不好,可毕竟是成年男性,总会有需求。

 

可我不敢真的动他,只能用手帮他纾解,自己的东西再怎么难受也只敢放在他的大腿间草草摩擦几下,赶紧释放出来。

 

真是可笑啊,分明他还醒着的时候我们都没有来得及走到这一步。我本来还在规划我幼稚的表白,然后是牵手,接吻,之后是结婚,然后才是做暧。我的朋友有嘲笑过我在这方面的古板,可现在一切都乱套了。

 

艾尔海森很快就释放了出来,然后像一只猫一样虚软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喘气。我其实还很难受,但不敢再碰他,免得给他身体带来负担,只是忍着不适去找纸巾打算给他擦拭腿间的污物。

 

结果艾尔海森死死揽住了我的腰,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还是那副茫然的冷漠,但眼神里却有些固执。

 

“你今天撒娇的次数也太多了。”我好笑地去拆他缠在我腰间的手,解释道,“我只是去拿点东西,不是要走,等我一会好不好。”

 

艾尔海森不听我的话,刚才我一直没注意到,他手里好像握着某个小小的东西,之前我训他是时候一直藏着,现在却往我怀里塞。


我以为是他在储物室捡的徽章或者纽扣一类的小玩意,可当我捏着着他的手在我面前摊开,才发现这是一枚绿宝石的戒指,设计不算精巧,但是时下须弥比较流行款式的婚戒。

 

我敢打赌这东西不是我买的,我之前从来没见过这枚戒指,这个家里只有我和艾尔海森两个人,这下是谁,为了谁,为了何种目的买的,简直不言而喻。

 

我忽然流泪了,我抱着艾尔海森向他也向自己抱怨:“为什么我们从前怎么不坦率一点,艾尔海森。”

 

尽管现在已经太晚了,我仍然开始筹备一场小小的婚礼。

 

我给家里四处挂上装饰物,买回来一只金色的蔷薇塞进艾尔海森的手里,帮他换上结婚的礼服。他神色很茫然,显然不理解我在干什么,但很配合。我在打扮他的过程中很开心,被他有些呆的神情可爱到了,久违地露出一个笑容。因为我笑了,所以艾尔海森似乎也心情不错,会对着我笑。

 

那笑容真是甜蜜又可爱,艾尔海森过去一辈子都没对我这样笑过,他总是那样冷淡。

 

我忽然心如刀绞。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翻来覆去地提醒我,这根本不是艾尔海森?他不会这样对我笑,知道我如今做的一切只应该训斥我,因为我为了一己之私将我们宝贵的课题成果化为了捅向须弥普通人的利刃,这无疑是亵渎他的意志。

 

他早就要我杀了他,可我只是抱着他的空壳懦弱又自欺欺人地活着,现在还胆敢和他玩这种过家家一样的结婚游戏。

 

我应该遵从他的意志才对,可我下不去手。

 

艾尔海森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又难过了,那张表情空白的脸上居然难得流露了一丝温和。他头一次主动抱住了我,然后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呼吸我的气息。

 

“我没事。”我抱着他轻声安抚道,撒谎道,“我只是太高兴啦,因为今天是幸福的日子。”

 

当晚的须弥很安静,于是我难得有了兴致,于是帮艾尔海森披好披风把他带到房子外面去看星星。

 

前半夜一切平安无事,后半夜艾尔海森开始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太冷了,他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哮喘?

 

之前艾尔海森没这个毛病,可他被关起来的那几个月似乎胸腹受了一些伤,又没有得到仔细的照料,于是这个病就赖上了,之前也犯过好几次。我匆匆忙忙去房间内翻药给他吃,还找了之前医师开的各种喷剂,可是无论怎么灌药都没用。

 

艾尔海森的呼吸声越来越费力,渐渐喘不上气,我意识到药物可能不能解决问题,只能抱着他去健康之家找医生急救。

 

可是到了健康之家我才明白须弥今夜如此安静的原因——他们都被虚空牵引着,陷入了某个不可被唤醒的梦境,整个须弥恐怕只有我与艾尔海森,和少数几个主持工程的须弥高层还醒着。

 

我疯了一样地试图利用我贫瘠的急救知识给艾尔海森施救,可他到最后也没有恢复呼吸。在黎明到来以前他的身体就逐渐凉了下去,手里却还握着那朵我送他的金蔷薇——他真的挺喜欢的,出去观星的时候我本来想叫他放家里,可他非要拿着。

 

我以为我会哭,但我其实没有,艾尔海森死了,我却只是感到某种解脱,我只是在原地呆坐到天亮,然后像疯子一样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几乎笑出了泪花,我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好笑极了,也讽刺极了。无论是须弥,教令院那帮贤者,博士,梦境工程,还有抱着艾尔海森尸体的我自己。

 

天什么时候亮的我都不知道,因为从那夜开始我的视网膜上失去了色彩。

 

那朵蔷薇在我眼里,也从金色化为了黑色。

 

13 梦境·黑蔷薇

 

“卡维学长,你没事吧。”


眼前那个黑发黑瞳的男人小心翼翼地盯着我。

 

我收回了凝望着须弥智慧宫的眼神,转而望向坐在我对面的男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只是有点走神而已,请不要在意。”

 

他明显松了口气了,但显然还是很害怕。他继续切割自己盘子里的肉排,并试探性地问我:“那你怎么不吃?”

 

为什么不吃?当然是因为看着你这张脸就满是呕吐欲。

 

我流露出一个得体且彬彬有礼的微笑:“抱歉,没什么胃口,只是在想梦境工程的事情。”

 

他尬笑着说:“这样啊,真是辛苦学长了,不过这也是为了我嘛,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受苦的对吧。”

 

“你说得对,这一切没什么的。”我嘴角继续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这都是为了你啊,我的妻子。”

 

教令院比我想的更会恶心我,在艾尔海森死去的第七天,似乎是看我疯得太厉害了,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等死,他们为我找来了一个新的艾尔海森。

 

下作又愚蠢的手段,他们利用虚空终端修改了所有人的认知,用眼前这个黑发黑眸男人的脸,替换了艾尔海森的脸,来自虚空终端的命令一遍遍地告诉所有人:“艾尔海森就是黑发黑眸的。”

 

我这才发现人脑是何等不牢靠的东西,这是非常粗暴的替换,可是已经依赖上虚空终端的须弥人们轻而易举地将一个人的人生嫁接到了一个小偷上。


不,其实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察觉不到,还是有几个艾尔海森昔日的同僚或者学长学弟发现了哪里不对,可是他们敏锐地察觉到了须弥不正常的氛围,什么都不敢说。

 

他们明知道这不是艾尔海森,却自甘与愚昧者为伍,对于这场社会意义上的谋杀视而不见。

 

就这样,艾尔海森的天赋,艾尔海森的才华,艾尔海森的荣耀,艾尔海森的工作,不过是改动了几行数据,就轻而易举地抹消了某人曾经存在的痕迹,把我恋人的一切过去拱手送给了一个败类。

 

教令院的那帮贤者很有戏剧演出天赋,他们为我和“艾尔海森”设计了一个令人感动的重逢,并以此提出要挟让我继续协助梦境工程。

 

因为在前些日子那场梦境收割中,虚空的暴走过载了,这恐怕上导致艾尔海森那条晚上突发哮喘的原因之一。虚空终端自改进之后越来越不受控制了,他们需要我全心全意地投入梦境工程。

 

为此他们创造了“艾尔海森”。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虚空终端在一遍又一遍地洗脑我:“艾尔海森,黑发黑眸,知论派毕业,目前从事因论派研究,性格.......”

 

我心底呕吐的欲望越来越强烈,我悲凉地发现,尽管我在被虚空篡改认知后依旧一眼认出了那是个冒牌货,但在我的脑海里,在我的梦境里,艾尔海森真正的模样还是开始模糊了。

 

我知道眼前的小偷不是他,可我居然逐渐记不起真正的艾尔海森的长相了。记忆中,梦境中他的脸开始越来越模糊,我只记得他有一头灰白色的头发,眼睛像翡翠一眼好看.....

 

然后.....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本来关于他的面目我是有那么多形容词的,可是事到如今我一个都想不起来.....真是可笑啊,


不过这都是我活该。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和他们是一起谋杀了艾尔海森的共犯。


是我杀了艾尔海森。

 

我总是自虐一般对着眼前那个冒牌货微笑,也许是笑容过于渗人了,每每把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他很害怕我,因为他自己很清楚自己是冒牌货。

 

他大概是被教令院捉了什么把柄的学者,为此开始协助教令院扮演艾尔海森试图控制我。

 

这个不学无术的东西在我和艾尔海森的家里把我们的书籍翻得一团糟;他会在夜晚试图给我的饭菜里下安眠药,然后在客厅里破口大骂指派他来干这种活的大贤者阿扎尔,我,还有艾尔海森;还在书记官的位子上利用我妙论派贤者的身份受贿。

 

我去质问他,他反而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地说:“收点东西怎么了?我不是你恋人吗?”

 

我冷笑起来。

 

我的恋人是艾尔海森,他已经死了,死去的艾尔海森才是我的艾尔海森,是我的恋人。

 

眼前这个家伙既然自称艾尔海森,自称我的恋人,那我就帮他成为真正的艾尔海森,让他去死好了。

 

我活到现在的目的就是为了肃正某些错误。

 

我有三种人要杀。

 

其一为玷污了他人生的盗窃者;

 

其二为亵渎了他理想的卑劣者;

 

其三为 ⬛ ⬛了他 ⬛ ⬛ 的 ⬛ ⬛ 者。

 

谁都别想逃。

 

........

 

卡维先生的梦境到此戛然而止,我从梦境中脱出,背后已是一片冷汗淋漓。


TBC


【维海】黑蔷薇解剖学·其三

*原著向背景

*大风纪官(非赛诺,原创角色)第一视角,探案搜索向 

*注意本章中的“我”有从大风纪官到卡维的过渡

应该是个小短篇(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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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梦境·初遇

 

“奇怪,根据机关设计的逻辑来说,这块元素方碑设置的一定是有意义的。”

 

我听到我这具躯体如是说。

 

眼前是须弥城智慧宫图书馆的自习室,无数须弥学子度过求学岁月的地方。虽然几个月之前还仅仅是沙漠出身的普通风纪官,但其实我很熟悉这里,毕竟再怎么样我也是教令院的一员。

 

因此虽然距离求生的岁月已经过去很久,我依旧辨别出这应该是十数年前的教令院智慧宫,那时候大贤者阿扎尔还没有执行他的那些让人摸不着的禁令,虚空虽然使用频繁,但纸质书并不罕见。

 

我所在的这个躯体就显然埋首于一堆纸质书里,真正认真地查着什么资料。

 

“可是无论从哪种角度考虑都不对。”我听到我所在的这具身体喃喃,“这个元素方碑放在这里不能和任何机关起到联动作用。”

 

“别想了,卡维学长。”我听到旁边有声音如此劝说道,“反正报告能及格就行了,没必要这么精益求精。我看这些老教授就是随便抽一张古建筑图纸为难我们,我们敷衍一下得了。”

 

“我”所在的这个躯壳又继续摇头:“不行,要对自己负责。”

 

我迟钝地感受到了某种违和感。

 

卡维.....那个貌似是同级生的声音呼唤我这个躯壳为“卡维”。

 

不知道为什么,我分明连接的是艾尔海森书记官的虚空终端,可看见的却是卡维先生的梦境。

 

这时候的卡维应该才十几岁的样子,虽然我并不能看清他的面容,可他光是嗓音里就是无可遮掩的青涩单纯,颇俱学生气,我猜想这时候的他还在教令院就读。

 

虽然梦境的主人对不上,但,正所谓来都来了,我还是认真仔细地观察了下去。本来卡维先生就是艾尔海森书记官遇害案中的疑点之一,如果能借此了解他的过往,倒是再好不过。于是我屏住呼吸,排除一切杂念,耐心观察了下去。

 

此刻,“我”,成了“卡维”。

 

不像我对于作业的固执,周围的同级生很快就散完了,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个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用思索了,这位学长,很遗憾图纸上不是每一处机关都会起作用,这个元素方碑只是摆设,不具有实际意义。”

 

那是一个十足冷淡的声音,年纪挺起来不大,却格外老成。我有点疑惑眼前这个小鬼是谁,居然对我的作业指指点点,不服气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的?”

 

那个声音道:“显而易见,这个元素方碑和其他几个元素方碑共同组成了一个古代符文,常见于各种祭祀场合,很明显这个元素方碑是为了凑数而建造,简直一目了然。”

 

“什么?!”

 

虽然那时候的我很生气,可现在的我体会到的情绪可是相当甜蜜。如果马后炮地进行回想的话,这就是所谓一见钟情的甘美吧,我一定是从那时候就知道艾尔海森注定是我生命中不一样的人了。

 

我抬起视线,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莫约十四岁的少年,他有着一头灰白色的头发,翡翠一样清碧的眸子,一张精致中略带点婴儿肥的脸蛋。我曾经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张脸。

 

那个灰发的少年见到我投来疑惑的视线,冷淡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微有些张扬的微笑,自我介绍道:“艾尔海森。”

 

这是我与艾尔海森的初遇。

 

07 梦境·课题

 

我说:“请给我一朵金蔷薇。”

 

眼前是须弥城内那家著名的花店,已经营业了数十年有余,店主是一位和蔼的老妇人。不过这是大概七八年前,她那时候还没有衰老得需要坐在轮椅里。

 

“好的,一朵金蔷薇。”那位老妇人露出和善的笑,对着我说,“卡维,终于打算去向那孩子告白了?”

 

在老妇人说出这话后,我的心砰砰跳了起来,一股如梅子般青涩又甘美的感情从心底涌现。

 

然而我死鸭子嘴硬道:“并不是,只是今天是我们共同课题开题的日子,所以想要送那个没情趣的家伙一朵花以示纪念。以那家伙呆板的脑子,如果我不做什么的话,这值得纪念的开题日就会这么轻飘飘过去了吧。”

 

老妇人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尽管隔了无数岁月,我依旧感知到,她那是打趣的神情。那双和蔼的棕色眸子里带着过来人的了然,映照出我那时候尚且青涩的容颜。

 

对,青涩。

 

这时候我应该才十七八岁吧,虽然样子已经基本上长开了,和长大后没什么区别,但气质上还是无可遮掩的单纯,颇具学生气。当然这是客气的说法,不客气的说法就是有种学生特有的清澈的愚蠢。

 

我取了花,兴奋地走在通往一家咖啡馆的路上,脚步轻盈极了,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曲,整个人神采飞扬。

 

我刚刚踏进咖啡店,就远远地就朝坐在某个位置上看书的青年挥手:“艾尔海森,你来得好早。”

 

艾尔海森说:“是你太慢了,卡维。”

 

虽然是抱怨的台词,但艾尔海森并没有抱怨的语气。

 

我从背后献宝似地捧出那朵金蔷薇塞进他怀里,开心道:“哪里慢了,我只是顺路去花店买了一株金蔷薇。送给你,艾尔海森,作为我们共同课题开题的纪念。”

 

艾尔海森淡淡道:“我不认为开题日有什么纪念的必要,只是一个普通的开启新一轮工作的日子罢了。”

 

“可是这是我和你的第一个联合课题。你不知道,我之前从没遇到过和你这么合拍的人,虽然我们研究方向不一样,但你简直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能完全明白我的构思。”

 

我辩解道:“所以这不是普通的开题日,是值得纪念的特殊日子,我很开心能和你接下来在一起,所以才去买的金蔷薇。”

 

艾尔海森好暇以整地看着我,问:“这样吗?”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简直像是告白一样,脸顿时涨得通红:“我是说学术意义上的!学术意义上的在一起!不是有那种说法吗?学术伙伴!”

 

“我可不知道学术伙伴之间有互赠金蔷薇的习惯。”

 

我知道我是越描越黑了,活生生被自己,也被艾尔海森那戏谑的表情气成了一只风史莱姆,气鼓鼓的说:“算了,和你说不通。没情趣的家伙,把金蔷薇还我。”

 

然而明明话语那么冷淡,艾尔海森却小心翼翼地把那多金蔷薇放进了自己怀里。

 

“你都送我了,我想不出还你的必要性在哪。纪念共同课题是一个可接受的理由,我收下了。”

 

我羞恼道:“你这家伙!”

 

共同课题。

 

没错,我记得这个课题,其名为《赤王时期古文字与古机关建筑联合考察》。

 

在虚空所记录的我的履历里,这段课题经历被高亮标注了,是我得以进入梦境工程的依仗,也是我后来得以成为妙论派贤者的原因。然而我并不在乎什么教令院的权利,我记得这个课题完全是因为他是我和艾尔海森开始交往的关键。

 

我们曾一同为了这个共同的课题奋斗。

 

虽然有点自恋,但我必须得说,无论我还是艾尔海森都是实打实的天才,我和他在课题的某些方向上有着强烈的冲突,却又在某些方面高度一致,极致的思想碰撞在他们之间撞出火花。在那些日子里,我们总是头一天争吵,第二天又和好,第三天从彼此的观点中提取出新的突破点,以此不断推动研究前进,课题报告完成度越来越高,在教令院内也越发知名。

 

这个课题持续的时间极长,几乎是从我的学生时期持续到我毕业。

 

我想这一定是我人生最意气风发的时刻之一,这些回忆篇章在我梦境里总是融融的金色,色彩梦幻绚烂极了。

 

我获得美好人生应该有的一切,学界的认可,与天才匹配的名声,数之不尽的荣誉,还有与艾尔海森之间的回忆。虽然这些东西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正在乎的应该也只有最后一个而已,但不得不承认的是,那的确是一段幸福的时光。

 

工作日我会拉上艾尔海森去图书馆翻阅文献,或是去沙漠实地考察古建筑和古机关——现在看来那都是约会的好时机,可惜当时我脑子木得可以,或者说有贼心没贼胆,脑子里想法千万,做出来没有一件。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那次教令院举办的学院联谊舞会上,我终于鼓起勇气邀请艾尔海森跳一支舞。

 

平心而论,我长相应该不差的,虽然我没觉得我很好看,但平时找我告白的人不少,给我造成了不少困扰的同时,也让我产生了盲目的自信——我都被别人表白这么多次了,换到自己表白时候一定会很熟练吧。

 

可事实是那天我邀请艾尔海森跳舞的时候扭捏地像一只初次求偶的孔雀。

 

我羞涩地问:“艾尔海森,我,我忘记约舞伴了,可以和你跳一支舞吗?”

 

这明显是差劲的借口,可是一向敏锐的艾尔海森居然没有察觉,他叹气,像往常一样抱怨:“你可真是毫无计划,你不知道这种交谊舞步要提前练习的吗,我们之前一次都没跳过。”

 

我立即道:“没关系,我男步女步都会跳,”

 

他也说:“但所幸我提前预料了这种情况,男步女步都学了。”

 

我们:“.......”

 

我们几乎是同时把那句找台阶下的话喊出来,然后两个人都愣住了,为彼此心底那点藏不住的心思感到了害羞,我的心脏跳得快出来了,而即使舞厅光效不好,我也能看到艾尔海森的耳朵红透了。

 

这下没什么好说的了,在昏暗的灯光下我们既尴尬又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笑,什么都没说,开始跳舞。

 

艾尔海森没有做任何出格的动作,可是仅仅是舞蹈耳鬓厮磨间,他那略微有些羞涩的样子就勾得我心动无比。

 

我在心中默念:“对我而言,你是世上最宝贵的东西,艾尔海森。”

 

我时常在后悔,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

 

我其实是如此地喜欢艾尔海森,而艾尔海森尽管从不乐意用华丽的辞藻修辞自己的心意,但一定会平淡又坚定地回应道:“我也一样,卡维。”

 

只可惜那时候的我们都过于笃定自信又张扬,我们是学术上的相互共鸣的天才,灵魂共振的伴侣,命轨上的双星,我们以为自己能够从此刻耀眼到永远。

 

08 梦境·灰调

 

然而世上没有什么是一帆风顺的,我和艾尔海森的共同课题很快遭遇到了瓶颈.....不,说是瓶颈也不太对。我已经得出成果了,只是不太能接受这一成果。

 

我们投入三年时间与精力研究的赤王时期古机关,实际上是用于以人之灵魂提取神之灵智的恶毒机械。

 

“早知道我们研究的古机关是这样草菅人命的机器。”我愤怒地说,“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花费这么多年在这个课题上,太荒谬了,我们过去的三年像是一场笑话。”

 

艾尔海森冷静地做出判断他道:“真理与追求真理的过程并无谬误,机关只是工具,错的从来不是工具本身,而是使用工具的人。卡维,现在,立即销毁一切实验数据,当作这个课题没发生过。距离我们毕业还有时间,我们完全有能力再各自完成别的课题以取得毕业证。”

 

我陷入了犹豫。

 

我当然认可艾尔海森的想法,但这么多年下来。这个课题早已不是我和艾尔海森两个人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妙论派,知论派,乃至于少部分因论派的学者都加入了这个项目,负责其中的一小部分。

 

他们有的是贪图名利,有的是真的想追寻真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确实都为此付出了努力,而且他们都没有艾尔海森那般的天才。如果在此刻选择销毁实验数据,很多人可能根本毕不了业。

 

艾尔海森看穿了我的犹豫,冷酷道:“学术研究本来就是有风险,我们也从未向他们许诺过我们的课题会百分百出结果。你很清楚我们发现了什么东西,这种东西的存在就是对人性的挑拨。我们现在应该做的就是销毁所有实验数据,或者伪造一套虚假的,让别人认为这个装置是古人的臆想,根本不存在运行的可能性,是最安全的选项。”

 

我:“........”

 

我和艾尔海森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分歧,我无法接受因为自己的过错导致毁了别人的人生。我清楚地知道教令院的毕业证对于一个须弥学者意味着什么,他们付出了十数年,二十几年的努力,就是为了这一张东西。

 

对于没有背景,或者说天赋也并不是很过人的普通人来说,这是他们以后吃饭的工具。

 

争执的结果是,艾尔海森最后冷冷说:“好吧,我劝说不动你,这是你的课题。我不认可你的选择,但我会尊重你的决定。只是希望你明白,你的善意未必会换得回报,你的温柔有时候是伤人的利器。”

 

现在回想起来那就是错误的开始,因为我最终做出了某种折中的决定。

 

我销毁了所有核心数据,只留下一些边边角角,无足轻重的部分,以此草草结项。然而我想得太单纯了,许多学者虽然天赋并不及我和艾尔海森,也并不是好糊弄的,一眼就看出来我隐藏了东西,指责我和艾尔海森想要独吞课题的成果,用词肮脏极了。最后因为课题组内有人互相举报,当时组内有不少成员没能毕业。

 

我很难受。

 

我知道这是我的错,这个课题一开始就是我申请的,包括艾尔海森也是我拉进来,从一开始选了错误研究方向的是我,而不是艾尔海森,他不应该和我一起承担这些。

 

然而事实是那些流言并不会因为我苍白的解释就放过艾尔海森,很多时候我们是一起被骂。

 

我自此陷入了人生的低谷期,这个项目对我的打击很大,我很久都没再接过联合课题,而死回归到了妙论派正常的机械与建筑设计的研究中。在浑浑噩噩中我似乎和艾尔海森分了手.......说是分手也不对,说起来我们根本没交往过。

 

我就这样毕了业,然后再没有从事机械方面的专题研究,而是成立了独立工作室,当建筑设计师。

 

这段时期的回忆我自己都迷迷糊糊的,有时候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我想这可能是我内心的迷茫导致的。尤其是在我为了某一栋理想中的建筑欠下不少债务后更是如此,我变得喜欢喝酒,最频繁出现的地方是须弥城的酒馆。

 

 

09 梦境·白调

 

我本来以为低谷会成为我人生的底色,傲慢的天才就该零落成泥,但其实不是的,我居然慢慢地走出来了。

 

在某次酒馆喝醉之后我又遇到了艾尔海森。

 

是的,那时候艾尔海森似乎已经成为书记官了,但说话依旧是和从前一样冷冷的腔调。他在酒馆里和我谈了心,然后把我带回了自己在须弥城的家里。

 

我们一起平淡地生活了好一段时间。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但那段时间的记忆却格外清晰,我后来失眠时会一遍又一遍地观看那时候的记忆。

 

真奇怪,明明只是单纯地每天一起看书,吃饭,互相拌嘴而已,为什么这些回忆总是看上去那么有意思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卡维,卡维....醒醒,别在这里睡觉,你会着凉的。”艾尔海森那双有些微冰的手摇晃着卡我的肩膀。

 

我有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迷糊道:“.....艾尔海森?我睡着了?现在是几点了?”

 

“晚上八点了,卡维,你再多睡一会,今天晚上别想睡着了。”艾尔海森冷淡地回应道。

 

我揉了揉眼睛,眼前视线终于清晰了一点,像是撒娇一般地冲着那个在厨房里方向说:“我好像是七点半不小心睡着的,才半个小时而已,说到底还不是某人回来的太晚了。”

 

艾尔海森:“我不觉得我回来得迟和你在客厅睡着有什么必然联系,大建筑师。”

 

我们的对话总是这样,在褪去了学生时代的张扬和青涩后,相处起来愈发自然,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我从沙发上起身,自觉地坐到了饭桌边,一边开心地摇晃着自己的小腿一边向厨房里忙碌的声音抱怨道:

 

“我最近好忙,沙漠里接到了好几个新工程,但甲方都不太好搞定,现在的商人真是的,预算不够就想从材料上克扣,明明建筑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吧,这些家伙真是有毛病。”

 

“在这点上我赞同你的看法。”

 

“是吧,所以说啊.....要不是他们开的设计费还可以,我简直不想干了,艾尔海森我和你说——”

 

这个家气氛很温馨,我那时候简直像所有被工作烦恼的年轻丈夫一样,絮絮叨叨地向艾尔海森书记官地抱怨着自己工作上遇到的不顺心的事情。

 

尽管我甚至都没和艾尔海森告白过,虽然在同居但其实就是单纯的室友关系,我从没有刻意去牵他的手,他也没有表现出过要吻我的意图。我们会不小心穿错对方的衣服,但甚至没有在一张床上哪怕只是单纯地睡过一觉。

 

明明我们表现得像是结婚多年的夫妇,但却始终没有迈出任何一步。

 

晚饭后我主动收拾好碗筷,但艾尔海森已经不见了。我没有多惊讶,熟门熟路地趴上了屋顶,果然见到了在那里观星的艾尔海森。

 

“你怎么老是半披着披风。”我恼道,“会着凉的。”

 

艾尔海森说:“我不冷。”

 

“我怕你冷行吧!你把我披风盖上!”

 

我哼哼唧唧地在艾尔海森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强行把我自己的披风盖在他身上,询问他:“晚饭时只有我在说,你最近怎么样?为什么天天这么晚回家?最近......最近须弥城里好像风向不太对。”

 

虽然我时常在沙漠干工程,但也不是傻子,更何况大贤者都把邀请我参加某个重大工程的信件专门遣人送到沙漠里来了,想不知道都不行。

 

他在信件里写得很含糊,没说具体要干什么,但是看到他说想要重启那个禁忌的课题,加上须弥城最近一些奇怪的变动,足以让我猜测他应该在谋划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我有些担忧地试探着询问道:“大贤者........最近没找你麻烦吧?”

 

作为那个课题的另一个重要成员,艾尔海森说不定也会被盯上。

 

听到我这么说,艾尔海森用那翡翠一般的瞳孔瞟了我一眼,道:“我是书记官,负责会议记录,硬要说的话,阿扎尔天天在找我麻烦。比起关心须弥城的风向,卡维,你是不是应该关心你自己的欠款还得怎么样了?”

 

我顿时心塞了起来。

 

这段时间里,我其实一直在偿还自己的债务。我在低谷期那段时间为了某个作品欠下了不少的钱,虽然到现在已经还的差不多了,但还是有不少数额的一笔。

 

其实和艾尔海森在一起这么久了,我早就有了告白求婚的想法,毕竟我是这样地喜欢他,热烈的恋爱也好,平淡的生活也罢,我想要与他一起生活下去。可是负债没有还完让我感觉到自己在艾尔海森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我总觉得我应该把自己的欠债还完,再攒一笔钱,才好和艾尔海森告白,然后交往,然后快进结婚。

 

不然我总觉得艾尔海森该看不起我了,毕竟我过去选择的课题连累他一起受骂,现在向他告白身上还背着债务。

 

“明天开始还有一个新的沙漠工程招标。”我咬咬牙,下定了决心,“虽然那个老板很讨厌,但他开的报酬足够我还我所有欠款了,我会努力拿下那个项目的,艾尔海森,我到时候我有个惊喜送给你。”

 

艾尔海森脸上流露出浅淡的笑意,他问我:“要去几个月?”

 

我说:“可能......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一定向你求婚。

 

我以为似乎就是天才们该有的归宿,在经历过耀眼的山峰和颓败的低谷后归于平淡,回归到每一个普通人该有的日子。

 

本来该是这样的。

 

10 梦境·污染

 

那段时间的记忆,我已经记不清了。我的大脑在那时候几乎被搅成了稀巴烂的纸片,以至于我眼前也尽是破碎的画面。

 

一边是我从沙漠回归后对着空无一人的家独自喃喃,一会是我被某张签署了艾尔海森姓名的工程计划保密协议书吓到发抖。

 

我太迟钝了,为什么我会觉得,远在沙漠的我都收到了大贤者的邀约函,艾尔海森却没有收到。别人会觉得艾尔海森冷漠,但我知道的,那家伙对于某些[规则]的捍卫的决心,甚至还会在我之上。

 

比如说他会比我更不能忍受有人运用知识来玷污生命,在艾尔海森看来,这是玷污真理其本身的重罪。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冲进教令院的了,但我当时一定像个疯子,我冲着阿扎尔咆哮:

 

“艾尔海森?!艾尔海森人呢?!你们对他都干了什么?!”

 

【只是将他变成伟业的一部分罢了。】

 

名为“博士”的愚人众执行官站在大贤者的身边,既是嘲讽又是戏谑地对我说:

 

【你有两个选择,卡维阁下,一是就这样结束他的痛苦,二是协助我们帮着他活下去。】

 

一团血肉模糊的躯体连着一把匕首一起被丢到了我的面前,让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总是能一眼认出他来的,哪怕他浑身都是血和虐待后的伤痕,哪怕他翡翠的眼睛都被污染成红色。

 

我神色都呆滞了,跪在那具身体面前,不可置信地伸手,去探那个伤横累累之人的鼻息。

 

艾尔海森的确还活着,只是奄奄一息,他哑着嗓子低低呼唤我:“卡维。”

 

【他工作做得很好,不愧是知论派的天才。】

 

阿扎尔走上前来,半蹲在我面前冲我嘲讽地笑:

 

【艾尔海森书记官对古文字的理解几乎是登峰造顶啊。他几乎都要完全成功了不是吗?藉由罐装知识偷天换日,以此获得了骇入虚空的机会,试图删掉你们之前的一切课题数据。我们本来都没怀疑到他头上,可惜他动了贪念,想要保护你,试图把你作为课题主导人的记录从每个人的大脑里抹去,最终反而导致败露了。人性,多么可笑啊。】

 

艾尔海森虚弱地咳嗽道:“.....杀了我,卡维。我是他们用于提取禁忌知识容器,纵容我活下去只会让他们的计划完成地更快,所以,杀了我。”

 

然而阿扎尔只是笑了起来,甚至主动将那把匕首塞到我手里,并对我低语道;【我必须告诉您,卡维阁下,艾尔海森书记官说得一点没错,他是上佳的提取神明知识的容器,艾尔海森书记官那优秀的大脑完全不是那些劣等的守村人可以相比的,如果你在此地杀了他,那对我们将是绝大的损失啊,来,动手,杀了他啊?】

 

我知道,阿扎尔没有对我说谎,艾尔海森也没有对我说谎。

 

他们正在对我的恋人做残忍的事情,我们昔日高洁的理想,我们曾经共同付出的智慧与汗水,如今成为了危害须弥百姓的的道具,如果我不杀了艾尔海森,那么艾尔海森也会成为助纣为虐的道具,他们根本不把他当人看待,在他们眼里我的宝物是他们攫取神座之上权力的道具。

 

我凄厉地哀嚎起来,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匕首,视线却渐渐模糊了,我的眼睛里满溢着痛不欲生的泪水。

 

对,我其实非常清楚自己要干什么,应该干什么,可是我最后松开了手,匕首清脆地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当啷的清响。

 

阿扎尔发出轻蔑的笑,回头向那位愚人众执行官不屑道:【你看,没有任何人性能逃脱虚空的计算。】

 

我痛苦地俯下身子,用自己的手臂罩在苟延残喘的艾尔海森身上,可我太渺小了,并不能保护他。

 

我绝望地呻吟:“谁来救救他。”

 

 

TBC

 

 

*非常抱歉!本来想上中下完结的,可我越写字数越多的毛病又犯了,希望各位不要介意orz,我会尽力在2-3章内完结的,这篇规划真的是短篇啊啊。

 

 

 


【维海】黑蔷薇解剖学·其二

*原著向背景

*大风纪官(非赛诺,原创角色)第一视角,探案搜索向 

应该是个小短篇。


前篇: 其一


03 质询

 

卡维先生的笑容分明如此阳光,这个家的布置也如此温馨,可在听到那句话的刹那,我只感觉到了刻骨的森寒。

 

被誉为妙论派之光的贤者大人冲我微笑道:“大风纪官阁下,不要这么紧张,你今天来找我应该是有事情想询问吧,请不要顾忌什么,尽情发问吧。”

 

我事后才反应过来,身为大风纪官的我才应该是这场对话的主导者,可卡维先生光凭一个眼神就让猎物和猎手对调了位置。

 

然而当时的我只是被那卡维先生那锋利的眼神所摄,只能强打精神,开始惯例的提问。

 

其实问题非常重复刻板,无非是再次确认艾尔海森书记官出事前后都去过哪里,有没有和谁起过冲突等等。


我想卡维先生早就被问过很多次了,但我还是必须再问一遍,以希求从他的话里找到蛛丝马迹。

 

基本上卡维先生所述和我之前了解到的情况并没有很大区别。

 

一周前的某个工作日艾尔海森书记官像平常一样离家去教令院上班,当晚却没有像平常一样正常回家,三天后就有早起前往智慧宫图书馆借书的学者在一个书架前发现了飞溅的大量鲜血,和一个破损的虚空终端,经风纪官调查取证后,确认无论是血液样本还是虚空终端都归属于失踪的艾尔海森书记官。

 

卡维先生所知道的甚至比我更不全面,毕竟他对自己的伴侣是这样的漠然而不上心,有一些凶杀案的细节甚至是我提醒他后,他才恍然大悟般想起来。

 

这种无效的对话持续了一刻钟左右,卡维先生的脸上逐渐维持不住那虚假的热情笑容,我眼睁睁地看着不耐烦一丝一丝地攀上他秀美的脸蛋。

 

“您的问题结束了吗?大风纪官阁下。”


卡维先生含着客套的笑意问我:“虽然我真的很想配合您,但很可惜我对于我伴侣的死头绪并不比你们更多,而且我还有工作。”

 

我又感觉到迷惑了,这些问题是很繁复没有错,可这毕竟事关自己的伴侣之死,且是虐杀。


虽然传闻和现实总归有出入,但一向被众学者评为感性深情的妙论派贤者大人实际上居然是这样薄凉的人吗?

 

但眼前的先生毕竟是妙论派的贤者大人,也是大贤者阿扎尔眼前的红人,其分量根本不是我一个刚刚从普通风纪官撞大运提拔为大风纪官的普通人可以比的。我强压下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卡维大人。我想问问您,在您眼中,艾尔海森是一个怎么样的人?非常抱歉问您这个问题,实在是我这几天从其他人那收集的信息和之前记录的有些不符——”

 

还没等我客套完那一大套繁复的礼貌说辞,卡维先生那种秀美的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就褪去了,转而露出了一两秒空白的神情。

 

我还以为我说了什么不应当的话,可下一秒,他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极其虚幻而漂浮的笑容,整个人仿佛沉入了某种近乎热恋的甜蜜情绪中。

 

“没什么可抱歉的,我很乐意和你分享这个话题。”卡维先生极其欢快地打断我,然后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艾尔海森啊,怎么说呢?他是个非常聪明,表面看上去有点冷淡甚至于冷漠的家伙,第一眼看上去会很不好相处,我猜很多人对他的不良印象都来自于第一面。但是一旦你和他相处久了,就会发现这家伙其实也就嘴巴最硬而已。”

 

“艾尔海森的性格看上去很有个性,但本质上很会顾及别人,只是比起说些好听的话,他更喜欢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或者从行为上展现自己的态度。他的好意藏的太深了,有时候说话又很气人,别说那些学者们,在我最初和他谈恋爱的那段时间,也经常会被他那锐利的语言气到,当初在室罗婆耽学院那会......”

 

卡维先生仿佛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和我讲述起他与艾尔海森书记官初恋的那些事起来。其热烈态度和谈及艾尔海森先生遭到虐杀一事时的卡维先生简直判若两人。

 

我心底那丝违和感愈发深重,同时对着如此痴迷地谈论着自己已逝恋人的卡维先生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恐惧,但还是强撑着听着他的诉说,尽可能把我认为关键的信息记录下来。

 

到最后卡维先生几乎完全忘记自己提过的“今天还有工作”的借口了,反倒是我因为教令院还有工作不得不尴尬地打断正在兴头上的卡维先生,起身告辞。

 

卡维先生依依不舍地送别我这个好听众,在路过玄关的时候,我又一次瞥见了那件精致的绿色莲花披风,随口夸赞道:“好漂亮的披风,怎么没见卡维大人穿过?”

 

“哦,你说这件披风啊。”卡维漫不经心地回答,“这是艾尔海森的披风,他最喜欢的款式。”

 

“说起来这家伙的穿衣风格也是,很散漫,总是半披着,也不担心自己着凉,他这人啊,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变一下,不过也很好,我总能第一眼就认出他来。”

 

我心底那丝违和感愈发深重,但出于慎重考虑一个字都没说,默默和卡维先生告别。

 

然而又是事后,我再度回想起来了。

 

奇怪,在风纪官提交给我艾尔海森书记官被杀一案里,不是这样写着吗?

 

【疑点其二,艾尔海森在须弥城的家中,和他位于办公室的屋子里,所有和他相关,也仅仅和他相关的物品被洗劫一空。这些物品中甚至包括很多并不值钱的物件,令人费解。】

 

.....如果与艾尔海森相关的物品都被洗劫一空,那件披风是什么?

 

一种莫名的恐惧自我心底油然而生。

 

04 分裂

 

我做了噩梦,在空无一人的风纪官办公室惊醒。

 

已经半夜了,其他风纪官同事都已经下班回家。只有我,作为艾尔海森书记官被杀一案的负责人,依旧勤勤恳恳地在办公室加班。

 

没办法,大贤者阿扎尔实在催得很紧。

 

今天下午我在研究案卷材料时他甚至亲自和我来了场虚空通讯,话里话外都是要求我尽快查办此案,给卡维先生一个交代。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阿扎尔对谋杀艾尔海森书记官的凶手并不感兴趣,他似乎只是单纯地想给卡维先生“一个交代”。

 

以至于他字里行间甚至暗示我,可以找一个合适且合理的“犯人”,以尽快结案,好让卡维大人的心思回归到工作上去,不要耽误了他们的重大保密工程进度。

 

我一边赔笑,一边暗自唾弃阿扎尔。这种高难度的案件,怎么可能区区几天侦破。


就算要找替罪羊,也起码得搞明白案件的性质吧,这个案件实在太诡异了,处处都是诡异的气息。

 

但这种话我是决计不敢说出来的,毕竟如我之前所说,我是撞了大运才被从普通风纪官提拔成大风纪官的。


具体原因似乎是原来的大风纪官赛诺先生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叛变了,须弥城一时缺乏治安管理统筹者,贤者们又不愿意起用赛诺先生的旧部,于是选择一直以来因为出身沙漠又实力平平而远离风纪官权力中心的我。

 

虽然总的来说是中彩票一般的运气,但这大风纪官的位置还真是不好当。

 

自那日与卡维先生的对话后又过去了三日,我根据当天记录的我与卡维先生的对谈内容接着调查下去,本以为会有所收获,然而实际上,蒙在艾尔海森书记官遇害一案上的阴翳并没有削弱,只是增加了。

 

首先是卡维先生的房产所属问题,据我调查妙论派的贤者大人这栋位于须弥中心地段的优质房产从一开始就是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来源是某个赤王时期古文字与古机关建筑研究项目,作为批下来的实验资产直接归属到卡维先生名下,和艾尔海森书记官没有关系。

 

虽然课题似乎涉及历史,但很遗憾根据我的了解其内容基本与因论派不沾边,是符文学,机关学和建筑学的综合课题。

 

但卡维先生却说当初这是房子是他和艾尔海森书记官共同的财产,还说是艾尔海森收留了他.....这是所谓恋人的滤镜吗?不,就算是滤镜,也不该颠倒是非吧。

 

其次是卡维先生提到的,自己和艾尔海森先生在室罗婆耽学院发生的一系列趣事。

 

.....室罗婆耽学院,那是知论派。

 

卡维先生还好说,他早在知论派就读的时候就声名远扬,对各个领域都有所涉猎,旁听知论派课程,参与知论派学院活动也是常有的事情。

 

但艾尔海森先生........

 

虽然教令院现在非常支持跨学科交流,但我不认为被同僚认为“不学无术”的因论派艾尔海森先生在自己求学时期会有兴趣参加知论派的各种活动。

 

但事实却超乎我的预料。

 

我从虚空终端中调取了艾尔海森过往在教令院的求学经历,却惊人地发现尽管艾尔海森书记官现在名下的所有研究项目都是因论派的课题,但他其实拿的是知论派的毕业证,且在求学期间曾获得各种奖项,堪称硕果累累。

 

然而奇的是当我试图去室罗婆耽学院实地打听,提起这样一个堪称天赋卓绝的学生,知论派的教授们第一反应却是茫然,好半天才说:“哦,是那个谁吧!.....好像有印象,是.....是谁来着?”

 

室罗婆耽学院那边什么都问不出来,于是我又打算从艾尔海森的喜好入手,查查他喜欢去的咖啡店。

 

然而当我和自己的同僚提起这个想法,那个女风纪官一脸茫然地说:“您在说什么,我提交的报告上不是写了吗?艾尔海森书记官对咖啡因过敏。”

 

我:“.......”

 

如果是这样,那天卡维先生一脸热情地邀请我品尝的,艾尔海森书记官最喜欢口味的咖啡是什么?

 

我恐惧了起来.....真由不得我不恐惧,这些诡异的线索串在一起,给了我一种极其可怕的错觉。

 

这一切的疑点和矛盾都给我一种错觉,那就是艾尔海森书记官有两位。

 

其一是须弥城众人眼前的艾尔海森,他是卡维先生的伴侣,对咖啡因过敏,表面温良实则刻薄,略微有些不学无术,引人讨厌,但又不到记恨程度的市侩因论派学者。

 

其二是活在卡维先生描述里和学籍档案里的艾尔海森先生,喜爱咖啡,是妙论派之光的初恋对象,过分聪明,外表淡漠冷酷,言辞犀利,但内心极其柔软的知论派天才。

 

可事实上世界上只有一个艾尔海森先生,只是他仿佛人格分裂,或者人生被切成两段一样,前半段是光耀夺目的天才,后半段是泯然众生的凡人。

 

......分歧点是,两年前教令院运行至今的重大保密工程。

 

 

05 催促

 

又三天过去了,我依旧没能在艾尔海森书记官遇害一案中取得任何突破。因为案件过于破朔迷离,被我暂且搁置了。

 

某种前所未有的焦虑和烦躁笼罩了我。

 

因为须弥城现今也正值多事之秋,安全巡逻与防务安排压得我这个新上任的菜鸟大风纪官喘不过气来。赛诺——那个叛逃须弥的原大风纪官,据说挟持了小吉祥草王,正值计划颠覆现在教令院的阿扎尔政权。

 

他可不是单打独斗,据说这个前大风纪官居然和沙漠的镀金旅团搭上伙了,反叛军搞得有模有样。多亏了他,我的日常工作量几乎翻了三倍有余,自然没有心思去处理艾尔海森书记官的案子。

 

但工作中领导可不会顾忌你有多忙,今日我按照惯例去向大贤者大扎尔汇报工作,结果被他狠狠训斥了一顿,怒斥我办事不力,质疑我为何还没有找出谋杀艾尔海森书记官的凶手,卡维现在为此情绪很糟糕,以至于重大保密工程没法很好地进行。

 

阿扎尔怒斥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的时候卡维先生就在他身边站着,秀丽的脸蛋上既没有前几天谈及自己亡妻时的薄凉,也没有谈及自己和艾尔海森书记官过去时的那份狂热,只有某种悲伤到脸色都有些透明的忧郁。

 

好像他真的很为这件事上心且忧心一样。

 

我都怀疑这位妙论派的贤者大人是否有些表演型人格,但这话我根本不敢说出口,只好挨骂。

 

这场责骂持续了一刻钟有余,最后阿扎尔冷冷地说:“希望你能够明白,我提拔你当大风纪官是因为你最合适,并非你最适合。大风纪官的位置须弥多的是人垂涎,你干不好,多的是人能取代你。”

 

说罢,他拂袖而去。

 

但卡维先生留了下来。

 

大贤者阿扎尔一走,他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面上立即浮现那虚伪的微笑,走到我身边对我道:

 

“我知道,艾尔海森的案子很难破,但这也是对您的考验不是吗?大风纪官阁下。您就任大风纪官已经数月有余,可始终没能真正进入教令院的权力核心,明明是须弥的最高安全负责人,却仿佛一个打杂的。这次的我伴侣的案件不止是一个案件,也是对您的考验,如果您能交上一份令我满意的答卷,说不定您可以借此晋升须弥的权力顶层呢?”

 

这是阿扎尔打一棒子,卡维先生给我一颗甜枣的意思吗?

 

我在内心冷笑,表面依旧恭谨道:“您说的是,破案不力被责罚本是应当的,接下来我会更加努力地搜寻艾尔海森书记官案件的线索的。”

 

卡维笑道:“可是您已经黔驴技穷了不是吗?您这几天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但在须弥有这样一条铁则,光是努力是不够的,还要选对方向。”

 

我愈发困惑起来,卡维先生这是要干什么?讽刺我?开导我?我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卡维先生便又露出一个极为艳丽的笑容。

 

他在我耳边低语:“您可真是迟钝啊,大风机关阁下,这可不是能明说的事情。您现在能够搜集的信息应该陷入瓶颈了吧,简直疑点重重,扑朔迷离,让人理不清思绪对吧?”

 

“但其实破题的关键就在您眼前。其实我就给您略微提醒一下吧,关于教令院的重大保密工程,您虽然并未涉及核心,但在就职大风纪官的几个月里,应该多多少少了解一点吧,那是一个关于梦境的工程,不是吗?”

 

他点到即止,没有多说,我不可置信地抬眼望向卡维先生,瞬间明白了他的暗示。

 

没错,我虽然并非教令院那个重大保密工程的核心成员,但毕竟是须弥城安防负责人。大贤者阿扎尔在利用虚空收集民众梦境一事,我是清楚的。

 

截止目前,我所收集的所有与艾尔海森书记官有关的信息都属于二手信息,是由风纪官提交的报告,和他人转达的信息组成的。


但其实有一个一手信息我一直忽略了....不,只是为了避嫌,所以故意避而不见。

 

艾尔海森书记官的虚空终端,作为须弥的普通民众,被排除在教令院核心权利层以外的普通人,他的梦境同样会被虚空收集。从他的梦里,我可以窥见他的回忆,从而推断出杀死他的凶手。

 

我的心脏砰砰跳了起来,抬起头用期待又惊喜的目光望向卡维先生。

 

卡维先生和阿扎尔大人这个意思,难道是允许我从艾尔海森书记官的虚空终端提取梦境用于调查取证吗?

 

之前为了避嫌,我一贯都只是从事防务安排,并不参与梦境工程的任何核心事务,阿扎尔大人默认了这一点,也从未表露出邀请我加入梦境工程的意思。

 

难道说,难道说,今日的责骂只是一个幌子,实际上是想提点我?阿扎尔大人许可我加入梦境工程了?

 

虽然总觉得哪里有违和感,但某种即将攫取权力的狂喜已经冲晕了我的头脑。


我异常兴奋地冲卡维先生鞠躬,小心翼翼地说:“我明白了!非常感谢卡维大人的提点!”

 

卡维先生只是微笑,不再言语。

 

果然,在当天下午我回到风纪官办公室知识,一份来自阿扎尔大人的信件发送到了我的虚空终端里,给予了我提取虚空终端里储存梦境的权限。

 

我的猜想被证实了,果然,艾尔海森书记官的案件只是个幌子吗?阿扎尔大人真正的目的是邀请我加入须弥教令院的高层。

 

虽然仍有强烈的违和感在我脑海里,告诉我有哪里逻辑不对劲,但此刻我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么多了。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使用了权限,将我的虚空终端和艾尔海森书记官破碎的虚空终端连接了起来,试图从中提取艾尔海森书记官的梦境。

 

虽然这个虚空终端破损的很严重,但令人意外的是,里面的梦境居然保存的很完好。我按照虚空提示的方法完全潜入了进去,沉入了某人的梦境。


TBC


【维海】黑蔷薇解剖学·其一

*原著向背景

*大风纪官(非赛诺,原创角色)第一视角,探案搜索向 

应该是个小短篇(心虚目移)。


01 葬仪 


教令院的艾尔海森书记官去世了。 


作为教令院中地位颇高的文职角色书记官,艾尔海森先生在须弥城内有着不错的人脉关系。教堂里牧师正在歌唱悼词,而我拿着一支烟,坐在肃穆的教堂门口,面无表情地盯着雨中络绎不绝的哀悼者。


 我在寻找一个凶手,.......作为须弥城内的大风纪官,我是少数几个知道艾尔海森书记官死因的人。 


他并非自然死亡,而是死于疑点重重的虐杀。


 疑点其一,我们根本没有在遇害现场智慧宫图书馆找到他的遗体,只是通过现场那惊人的出血量以及虚空终端给出的信息判断他已不可能生还。教堂里现在正接受众人哀悼的不过是一座空棺。 


疑点其二,艾尔海森在须弥城的家中,和他位于办公室的屋子里,所有和他相关,也仅仅和他相关的物品被洗劫一空。这些物品中甚至包括很多并不值钱的物件,令人费解。


 作为须弥的新任大风纪官,我有义务调查他的死因,这是大贤者阿扎尔的交代。 


我坐在雨里,长长地吐出一口烟息。一对穿着黑亮皮鞋,被黑色西裤包裹的长腿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茫然地抬头,正对上一张精致却苍白的笑脸。 


哦,对了,这就是疑点其三....妙论派新任贤者,卡维先生。作为刹柯伐罗学院杰出学者,须弥知名建筑师,教令院近来炙手可热的阿扎尔眼前的红人。


 作为教堂里那位已经死去的艾尔海森先生的伴侣,他,并不悲伤。


 “.....卡维先生。”我喊出了他的名字,“您恋人的葬礼正在进行,您不在教堂里呆着吗?”


 卡维先生最为人称道的便是他那张被上帝偏爱的脸蛋,五官精致得宛如雕刻家呕心沥血雕琢的造物,一双宛如红琥珀般的眼睛深邃得仿佛能将人吸入深渊。


我只和他寥寥见过几次,每每都被他的容颜所震惊。 


今天卡维先生没有穿着平时工作时那套红色披风,而是撑着一把黑雨伞,浑身都包裹在死气沉沉的黑西装里。他就这样站在我面前,脸蛋的颜色几乎比西装下的雪色内衬更苍白。 


和卡维先生脸色严重不符的是,他精致的脸蛋上游离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听了我的话,他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炯炯目光注视着雨中旖旎的须弥城,嘴里似乎还哼着什么歌曲,似乎为什么事情发自内心地高兴着。


 卡维嘴角牵起一个戏谑的弧度:“教堂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在来今天的葬礼之前有同事提醒我,妙论派的卡维先生似乎因为自己恋人的去世而疯魔了,希望我注意用词不要刺激他。


 我本来已经准备好了一整套安慰说辞,但亲眼看见卡维先生样子的我觉得他并不需要安慰的样子,我随手丢下烟蒂放在脚底踩灭,站起来身来对他说:“贤者大人,您的妻子今天过世了,正在举行葬礼,而您似乎并不难过?” 


卡维先生没有回应我,只是持续地痴迷地盯着须弥城的某个方向,不,又或者更远的某个地方。 就在我以为他打定主意要装傻的时候,卡维突然开口了。 


他说:“大风纪官阁下,人的一生有三次死亡,你知道是哪三次吗?” 


我一怔,下意识回复道:“肉体死亡是第一次,从生物学上他死了;葬礼是第二次,在社会上他死了;忘却是第三次,当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将他忘却,那时候他将真正死亡。” 


“正是如此。”卡维轻轻叹息,“我可怜的伴侣,正在经历他的第二次死亡。” 


他明明在叹息,神色却并不悲伤,相反眉眼间隐隐藏有一种我看不透的疯狂。我忍下心中那阵强烈的违和与不适感,向卡维先生提问:“关于杀死艾尔海森书记官的凶手,您真的没有一点头绪吗?” 


“这可不好说。”卡维露出一个难得发自内心微笑,“艾尔海森的性格很独特,可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家伙。他那种性格,很容易得罪人。” 


哪有人会这样笑着评判自己的亡妻。而且据我目前的调查,艾尔海森书记官人际关系简单,大多数人对他的评价不好不坏,不显眼,但绝没有到达讨人厌的地步。 


我皱了皱眉头。如果光从目前的问答来看,以眼前这个卡维先生对待自己另一半的态度,完全可以成为该案的第一嫌疑人。


 但,一方面他是大贤者阿扎尔眼前的红人,另一方面.....在艾尔海森失踪当晚,虚空系统提供了卡维先生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虚空是不会出错的,再加上卡维先生这幅态度。我自认为从他这里再挖不出什么东西,自知无趣起身离开,然而这时候卡维却喊住了我。


 “亲爱的大风纪官阁下。虽然我对杀死我伴侣的人毫无头绪,但也许可以给您提供一个思路。比起去思考是谁杀了他,不如去思考为什么有人要这样杀他。” 


卡维冲我露出了一个薄凉的微笑,那双红的像血一眼的锐利眼眸扫过我的脸,让我感觉不寒而栗。


 在今天以前,我时常也听到一些女风纪官会聚在一起讨论教令院的好男人。卡维总是在列,她们往往会细数这位卡维先生姣好的五官,温柔的性格,体贴的行为等等一系列优点,旋即会哀叹这样的好男人为何手上早早带上了绿宝石婚戒,心有所属,之后就是惯例的“不理解”环节。


 因为她们实在想不明白,像卡维这样一个闪耀夺目的人,为何会选择无论长相,样貌,亦或才干都平平无奇的艾尔海森作为自己的结婚对象呢?但旋即又会有人说,只要卡维先生喜欢就好,毕竟,他是那么宠爱自己的恋人呀。


 “宠爱”......吗? 我不好断言,但那冷酷的话语,绝不像是“宠爱”,反倒像是对待什么不死不休的仇敌。 


02 搜查 


虽然艾尔海森在教令院担任的只是书记官的职责,但是似乎因为卡维先生的关系,大贤者阿扎尔对此案非常关注,一直在督促我尽快开始搜查。


 我其实对于整个案件没什么特别的头绪,只能按照常规流程,从死者的人际关系开始调查。


 艾尔海森,因论派学者,相貌平平,须弥人典型的黑发黑眸,留着不长不短的头发,生活结构极其简单,人际关系异常单纯。


 他的双亲似乎早早去世,记录在案的也没有别的血亲,因此在家人方面并没有切入点。至于爱人,那就是卡维先生,然而前几天在教堂已经交谈过一次了,他态度很奇怪,言语里挖不出什么切实有价值的东西。


 同事和朋友关系也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这几天我又深入研究了一下艾尔海森先生的人际关系,这才发现和之前我所掌握的情况还是略有不同。 


很多被我问询到的教令院同事,只有在深入讯问之后,才勉勉强强回答说:艾尔海森先生表面是待人很和善好说话,但实际上,一些小事能体现出他实际的性格有些爱占小便宜且刻薄。而且他工作能力有问题,在很多具体事宜上表现得不学无术,于是更多人对他有意见。


 “不过因为他是妙论派贤者大人的妻子,所以大家都没说什么。毕竟虽然心里不太舒服,但都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这些学者不约而同地如此辩驳到,我想他们是害怕沾染上杀人的嫌疑,但无论怎么说,这确实是很有价值的一点——“艾尔海森的性格并不如传闻中那般温和。” 


但即使如此,卡维先生那日说的“艾尔海森可不讨人喜欢”这种说法未免也太过了。 


调查来调查去,我发现症结又回到了卡维先生身上,似乎一场对他的拜访还是无可避免。


 “很抱歉在这种时候打扰您。” 


说做就做,我很快就通过虚空系统提交了拜访申请,卡维先生也很快回复了我的要求,字里行间热情而虚伪地表示将配合我的搜查工作。


 这让我更加坚定了这对夫妻其实情感生活不合的说法,然而当我真正坐到了卡维先生那位于须弥繁华地段的房子里....我却又有了不同的想法。


 “这房子还不错吧?”卡维先生热情地款待了我,在厨房给我倒咖啡,“这是艾尔海森的房子呢,在我当上妙论派贤者之前,有段时间可是相当落魄啊,那时候艾尔海森收留了我,我们的故事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来,请喝咖啡,说起来这杯咖啡也是艾尔海森最喜欢的口味。”


 “啊....这样吗?”


我敷衍地应着卡维先生的话,实际上目光则不断地在房子内游离来游离去。


 虚空系统会汇总其他风纪官的调查结果以报告的形式呈达我的视网膜,因此这还是我第一次实地考察这个家。


 和我之前设想的不同,这个屋子内居然是相当温馨且舒适的布置。很多地方都有明显的双人一起生活过的痕迹。 


入门处的衣立上随意地搭着一红一绿两件披风,红色是卡维先生平时最常穿的那件,绿色的款式虽然精致,却和卡维先生日常的风格不搭,令人有些疑惑。 


家里的茶几上摆着素净的花瓶,上面插着一朵黑色的蔷薇。 


书架上陈列着密密麻麻的纸质书,似乎是一些...古文字学相关的书籍,这在当下的须弥并不是好搞的东西,看得出这个家庭充满书香气息。


 可是....可是为什么我会感觉如此诡异。因论派的艾尔海森先生,和妙论派的卡维先生....工作时需要这么多知论派书籍吗?


 似乎是我走神太久了,等我回过神来,卡维先生已经给我倒完了咖啡,正坐在我沙发的对面。一双玫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唇角带着优雅的笑,神态却仿佛一只攻击态势的猛禽。


 我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然而那种被盯上的感觉稍纵即逝,卡维先生很快发出了开朗的笑声,然后调侃我道:“大风纪官阁下,不要这么紧张,你今天来找我应该是有事情想询问吧,请不要顾忌什么,尽情发问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