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海】永恒伊甸-5
*镇灵卡维x祭品海森，神明和献给他的祭品
*一个神明从0开始养成他的（童）信（养）徒（媳）的故事
饶是卡维也不得不承认，前几天那些愚昧的塔尼特人还是做了一些好事的。比如说在落荒而逃的时候顺势把驮兽也抛下了，否则要出发去人类营地多少还有些麻烦。
卡维倒还好，魔神多少都有些能进行快速移动的手段，然而这些手段对于人类来说往往都过于刺激且危险了，想要带上艾尔海森，还是必须采用人类的交通运输方式。
梅赫拉克正在和艾尔海森一起把短途旅行要用的东西一件件往驮兽上搬。包括易储存的食物，干净的饮水，防寒的毛毯，还有一批卡维珍藏的丝绢——这是预备用来交易的货物，毕竟镇灵大人可没有现在正流通的人类的货币，要想买点什么，还是得物物交换，或者把东西卖出去。
要带的东西其实不算多，艾尔海森和梅赫拉克一起很快就收拾好了，只是人类的小孩显然情绪不高，在收拾的过程中全程都很沉默。
卡维有些不明所以，只能认为是过去塔尼特人给艾尔海森留下了过于深刻的阴影，以至于他连去一趟人类营地买东西都非常抗拒，卡维只好努力挑起话题，试图让艾尔海森轻松一点。
他故意清咳了两声，以引起艾尔海森的注意力，并煞有介事地说：
“要去人类营地了啊，说起来上一次去人类营地好像还是五十年前的事情。真不是我吹嘘，那时候本镇灵大人加工出产的丝绢可是奢侈品，一匹堪比黄金的，非常受人欢迎，一到营地就会被抢光。就是现在年景不好，不知道丝绢还能不能卖上价格。”
艾尔海森有些茫然地抬头，问道：“卡维大人不是讨厌和人类接触吗？我还以为——”
他还以为卡维不喜欢人类，毕竟梅赫拉克之庭是那样一个遗世独立的世外桃源，隐秘的设计很显然是为了躲避人类而建造的。结果听卡维的意思，他似乎并不是一直远离人类社会的。
卡维耸耸肩膀，摊手道：“我不讨厌人类，只是讨厌以镇灵的身份以人类接触罢了，毕竟人类总是对魔神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更何况，在这片大陆生活的魔神，大多生而具有向往人类的天性，我也不例外。只是......[人类啊，究竟何时才能意识到，从一开始，神明对你们来说，就是多余的呢？]”
他浅声吟唱出某位魔神歌谣一般的箴言。艾尔海森听完，有些讶然地看向卡维的方向。
艾尔海森自认为自己在碌碌凡民中已经算足够独特的一个。他将神明和凡人视为对等的存在，因而才能在初见卡维时提出工作换去生存的交易请求。然而即使对于这样的艾尔海森来说，卡维最后的那句话也太过超前了。
镇灵明明身为魔神，身为花神的眷属，却要全盘否定自己存在的意义吗？
似乎看透了艾尔海森眼神里的疑惑，卡维解释道：“最后那句话不是我说的，是.....花之女主人的遗言。花神大人，我们镇灵的‘母亲’，她是如此看待神明与人类的关系的。镇灵生来就是花之女主人的眷属，因而要践行她的箴言。”
花神，那着实是一位疯狂却炽烈的神明，对于她的所做所为，艾尔海森也有所耳闻。
但花神并不是关键，艾尔海森微微皱了皱眉，低声问道：“那卡维大人自己的想法？你也这么觉得吗？你也觉得.....人类不需要神明？”
卡维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他其实和其他的镇灵并不一样，并非花神的狂信徒，否则在花神逝去后，他早该遵循族群的意志与花神的遗愿，并入赤王麾下，为维持永恒的绿洲贡献自己的伟力。
然而他没有，不如说完全相反，他选择了避世而居，远远地躲开赤王阿赫玛尔与其余镇灵的疯狂。
“谁知道呢。”
卡维最终选择了糊弄过去：“我怎么看不重要，花神大人那样睿智的神明都这样说了，肯定多少有点道理吧。好了好了，我和你一个人类小孩讨论这种严肃的东西干嘛，都收拾好了是吧。来，艾尔海森，上驮兽，我们准备出发了。”
听到“出发”二字，艾尔海森的身子一僵，脸色又微微发白起来，不过他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抿了抿苍白的嘴唇，伸手去摸索驮兽的缰绳，试图爬上坐垫。
然而就在他自己独自摸索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双手直接绕到他的腰窝处，把他举了起来。还没等艾尔海森因为骤然的腾空发出惊呼，他就被一个温暖的拥抱裹挟着，稳稳坐到了驮兽的坐垫上，艾尔海森心有余悸地喘息着，转过头有些恼怒地说：“谢谢，但请不要突然捉弄我。”
卡维捏了捏他的脸蛋，笑嘻嘻地说：“我发现你很不喜欢请求来自伟大镇灵的帮助，你身体不方便又不是你的错，需要帮忙的话直说就好了。”
“......谢谢。”
卡维直抒胸臆的善意让艾尔海森单薄胸膛下的心态都加快了一瞬，但他很快呼吸一滞，因为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很快他就要回到人类营地，然后在未来的某日在某个污脏的地方死去。
但他无法抱怨什么，确实是他搞砸了自己与镇灵的交易。而神明并不有义务拯救每一个人，艾尔海森很明白这一点。他又回想起卡维口中说描述的，花之女主人的遗言。
[人类啊，究竟何时你们才能意识到，所谓神明，从一开始对你们是多余的呢]
“...不多余。”艾尔海森低声道，“起码对我来说，神明并不是多余的。”
他的声音太小了，而卡维又恰好正在与梅赫拉克交谈路线的问题，因此并没清晰听到艾尔海森自言自语了什么，转过头来茫然问道：“啊？你刚刚说了什么？”
荒芜的黄沙吞没了一切言语。
......
自花神死后，[五绿洲]确实已然成为了一片不毛之地，因为风暴的缘故，卡维带着艾尔海森走了两天，才勉强到达一处荒废的驿站。这下即使是无所不能（自称）的镇灵也不得不承认，他关于人类贸易线路的知识已经极度落后于时代。
简而言之，他们迷路了。
艾尔海森：“.......”
他无言地回头望向坐在自己身后笑得非常尴尬的卡维。本来在刚出神庙的那段路上，艾尔海森试图用自己被塔尼特人押解过来的记忆引导卡维往一条繁荣的商道上走去。但是卡维异常自信满满地坚持自己知道另外一条更快捷更好走的商道可以直通最近的人类营地，并无论如何都要展示梅赫拉克先进的导航功能，于是艾尔海森也只好随着他去了。
但结果就是这位镇灵大人的知识急需迭代，那条商路的确是找到了，可是商路上的驿站荒废了个干净。根据卡维的描述，是“怕是有二十年没人住过”破烂程度。
面对艾尔海森目巾之下仿佛有质的控诉眼神，卡维心虚地摸了摸头，争辩道：“真的只是意外。”
艾尔海森的脸上写满了：你最好是。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办法了，卡维只好领着艾尔海森和驮兽找到一处柽木下休憩，打算停在原地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上一两支路过的商团，请别人把自己捎带上。
毕竟这个商路虽然已经很荒芜了，但是道路上还是有稀疏却新鲜的车辙印记和驮兽脚印，显然即使这条路已经不复昔日的繁华，也依旧会有那么一两支商队从这里取道前往人类的营地。
果然，在傍晚的时候，一只由十余只驮兽和五六架推车组成的商队迎着落日从地平线处慢慢走了过来。卡维立即摇醒了裹在毯子里昏昏欲睡的艾尔海森，激动道：“你看我说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嘛，你看，这不就来人了。”
艾尔海森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卡维则已经兴致勃勃地前去和商队的领路人攀谈了。
这是一支往来雨林与沙漠售卖高档木材和陶瓷制品的商队，来自数百年来都非常有名的经商世家呼马依家，卡维一眼就从他们商队的驮兽上挂着的家徽认了出来。他还记得人类中像呼马依家这种大世家的商人大多喜欢高档的丝绢，便谎称自己是售卖丝绢的商人，在沙漠里不慎迷路了，如果呼马依家的商人们愿意提供帮助，他可以送一两匹丝绢作为报答。
然而商队里的领头人呼马依老爷警惕地打量了卡维和艾尔海森好几遍，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是让身边的贴身护卫在驿站里和商道附近的山丘上里里外外地检查了好几圈。这些凶神恶煞的佣兵大多出身沙漠，身上带着像是塔尼特部族人一样的血腥气和汗臭味，艾尔海森心底隐隐有点畏惧，下意识往卡维身旁贴了贴，拽紧了卡维的披风。
“没事的，应该只是担心我们是伪装问路抢劫的镀金旅团。”卡维安抚式地拍了拍艾尔海森的肩膀，“别害怕。”
“嗯，我知道。”艾尔海森小声说，但抓着卡维披风的手是一点没松开。
果不其然，等这些贴身护卫检查完确认商路和驿站附近都没有埋伏之后，呼马依商队里的人这才松了口气，为首的呼马依老爷冲卡维道歉：
“对不住了，卖丝绢的老爷，这并非我呼马依家的待客之道。但是现在年景不好，希鲁伊王跌入深渊之后，黄金的国土就乱套了。昔日繁荣的沙漠上到处都是流窜打劫的镀金旅团，我们不得不万分小心。”
“没事。”卡维连忙摆手，“我理解你们的处境，毕竟我也是行路的商人嘛，只不过还是个新手，这不就迷路了哈哈哈。言归正传，呼马依老爷，我们想去最近的人类营地，您可以为我们指个路吗？我愿意提供报酬。”
“问路这种小事，还要收取报酬就多少有点过分了，大家都是行商人，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呼马依老爷说，“离此处商道最近的有两处营地，最近的是塔尼特营地，由此出发向东走一天就能到，我们就是刚刚做完塔尼特人的生意过来的。稍远一点的是欣提营地，由此出发往西走两天能到，我们正要往那里去。”
没想到离这里最近的居然是塔尼特营地，卡维明显感受艾尔海森的身子在听到“塔尼特”这三个字的时候颤抖了一下，尽管小孩压抑得很快，但卡维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畏惧。
“我们不去塔尼特营地，欣提营地就挺不错的。”卡维立即说，“额，就是呼马依老爷，我们这边剩余的粮食和水不多，能不能劳烦您捎带我们一起过去。当然，我愿意提供一些高档丝绢作为交换。”
不出卡维的意料，这种富贵世家的商队对高档丝绢非常感兴趣。在检查完卡维提供的丝绢质量后，呼马依老爷欣然同意了这笔交易，他笑道：“老夫已经有十几年没见过品质这么优良的丝绢了，作为路费简直是绰绰有余，呼马依家非常乐意与您通行。说起来您的行李就只有那一只驮兽对吧，我会让仆人们帮忙牵引的，您只需要享受这段旅途就好了，卡维老爷....额，还有这位？”
看到呼马依老爷投向艾尔海森的视线，卡维本来想随便编一句“这是我弟弟艾尔海森”一类的鬼话，但是艾尔海森出声抢先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是卡维大人的仆役。”
在听到艾尔海森说自己是仆役之后，呼马依老爷的态度明显漠然了起来，他随意地挥了挥手，说道：“哦，原来如此。那么你就跟着驮兽一起走吧，仆役的车就在后面。卡维老爷您这边请，虽然没有酒，但我们商队里有不少好菜，今天晚上还请您务必和我多聊几句，我实在太想知道这样精美的丝绢是产自哪里了。”
艾尔海森跟着驮兽离开了。
“喂，艾尔海森，等——”
卡维本想喊住艾尔海森，因为他感觉人类的小家伙这一连几天反应都不对劲，似乎有什么心事。但奈何呼马依老爷实在太过热情，一个劲地劝他共进晚餐。卡维实在抵挡不住这汹涌的好意，加上确实需要从呼马依老爷嘴里了解一些信息，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呼马依老爷走了。
入夜，呼马依商队在商路附近的小山丘上就近扎了营，升起了篝火。卡维和商人围在一起听他们聊近况，但说来说去也都是一回事。
先说希鲁伊王死后疫病与魔物横行，感叹居尔城被“妖后”希琳祸害，再说现在生意不好做，赚的都是危险钱，最后怀念贤明的赤王大人，祈祷他早日出关，并认为一切都会好起来。
“说起来卡维老爷，你不去塔尼特部族，完全极其正确的选择。”聊到兴头处，呼马依老爷一拍大腿，冲卡维感叹道，“那些塔尼特人，完全是些神经病。我们不是刚从塔尼特营地出来吗？你猜那里怎么着？疫病横行！死了将近一半的人了。我们到塔尼特营地的时候那边正好有雨林过来的医者在行医，说他们这是水源污染什么什么的，还好心说可以开药给他们。”
“但这群塔尼特的野蛮人，完全不听医生的话，还骂他是异教徒。说什么塔尼特营地里的瘟疫是因为前几天献上了错误的祭品惹怒了镇灵导致的，现在正满世界地物色新祭品呢，暴躁的很。恐怕欣提营地都有他们的人，卡维老爷你明天去卖丝绢的时候可得小心点。”
“啊，好的，多谢提醒。”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镇灵表面上应好，实则心里则在暗暗嘟囔心说这帮迷信的混蛋居然还没死绝。
不过也算得到了有用的信息，那就是欣提营地里说不定有塔尼特人。
卡维有些忧虑地望向艾尔海森所在的方向，他本来打算明天带艾尔海森一起去欣提营地让他自己挑些用得上的东西的，可如果欣提营地里有塔尼特人，那还是让艾尔海森留在商队里为好。
呼马依家的商队人还算友善，理论上不会出什么大事。然而卡维还是不大放心，他起身走过去，觉得有必要和艾尔海森交代一下。
......
在商队的老爷们于夜晚尽兴攀谈的时候，另一边，艾尔海森和呼马依家几个年幼的仆人呆在一起，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切菜做饭。
原本来说仆役应该共同为老爷们准备晚饭的，但是呼马依家的仆人们看了看艾尔海森被蒙得结结实实的双眼，实在不知道能让他干什么。
最后在艾尔海森的要求下给他分配了一个看火的工作，在炉灶熄灭之前把枯木塞进去就行，艾尔海森感官很敏锐，完成的很好，甚至能控制火候。
这份工作挺令艾尔海森满意的，除了呼马依家的小仆人嘴有点碎，从他坐在这里起就一刻不停地和他说着主人们的八卦，现在又绕到了卡维身上。
小仆人感叹道：“那位大人是叫卡维是吗？好漂亮的主人，你运气可真好。”
“是吗？”艾尔海森冷冷地回道，漫不经心地用枯木拨动着炉灶里的活。
“哦对，你看不见来着，真可惜啊，明明有那么好看的主人。卡维大人是我见过长的最好看的人，面容非常眼里，好像沙漠里盛放的金蔷薇，眼睛更是像红宝石一样。”
这个形容对于艾尔海森来说更抽象了，首先他看不见，其次他在看得见的时候没见过金蔷薇和红宝石，最后，卡维马上要不是他的主人了。
“和我无关。”艾尔海森继续冷漠地回道。
但是小仆人没被艾尔海森冷漠的态度打击道，反而更近地凑上来，他促狭地问道：“你和我说实话，你一个瞎子，什么事情都干不了，却能呆在主人身边。你是不是干那种事情的？听说越漂亮的人，越有些怪癖，卡维大人是不是就是这样。”
艾尔海森“咔”的一下把手中的柴火折断了，他站起来，面朝那个小仆人的方向，口气异常森寒。
“首先，我不是。其次，向卡维大人道歉。”
“切，不是就不是，生什么气嘛。”小仆人被艾尔海森的表情吓到了一瞬，但很快嘟囔了起来，“那位卡维老爷可真是一个大善人啊，养了你这么一个废物。”
说完这句话，呼马依家的小仆人很快被传唤走去收拾东西了。而艾尔海森依旧独自一人坐在炉火旁，心情有些难以平复。
艾尔海森并非因为呼马依小仆人辛辣言辞而感到难过，他一个人在外流落许久，早已习惯了别人的白眼与嘲讽，这种程度的话自然不在话下。他感到难过的原因是小仆人说的话完全是事实。
就算艾尔海森感官再敏锐，头脑再聪明，也终究弥补不了盲去的双眼。他自以为是通过与神明的平等交易换得了生存的机会，可事实上他根本从事不了任何正常稍微复杂的工作，而简单的工作即使再怎么用心去学习也终究抵不过一个拥有眼睛的普通人。
卡维实在是一位过份仁善的镇灵，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自己做什么，然而尽管这样自己还是弄巧成拙添了麻烦，即使添了麻烦还依旧渴求着留下。
他嘲讽塔尼特人愚昧无知将希望寄托于神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不也是一样的吗？
“艾尔海森？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呢。”
卡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艾尔海森被惊得一跳，猛然从炉灶边站了起来，回头有些茫然地问道：“卡维大人，你有什么事情吗？”
这小家伙为什么一惊一乍的。
卡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没忘记自己过来找艾尔海森的原本目的，单刀直入道：
“我想和你说件事，明天我就不带你去欣提营地了。我和呼马依老爷说好了，他同意你呆在商队里。正好你伤也没好，商队里有些人类医师，我也和他们聊过了，叫他们明天帮你把手上和身上的伤口重新包扎一遍。”
卡维的语调很温和，然而艾尔海森却仿佛被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被淋透了。好半天他乱成一团的大脑才回过神来，努力告诉自己：“你早知道这一刻会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冷静一点。”
艾尔海森勉强自己点头，以示知道了。虽然他已经非常努力地去掩饰自己的神色，但是苍白的嘴唇还是出卖了他动摇的内心。卡维看他脸色不对，又蹲下来问他：“你哪里不舒服吗？我感觉你这几天情绪都不太好，伤口疼？”
艾尔海森摇摇头，低声道：“我没事。”
可是你看上去就不像没事的样子啊，浑身都在发抖。
虽然卡维想这么说，可是看到艾尔海森这么固执也不好再问了。镇灵思索片刻，又试图挑起另一个引小孩开心的话题。
卡维问道：“艾尔海森，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虽然这次来主要是购置耐储存食物和药品的，但是卡维刚刚和呼马依老爷聊天时发现，因为时局动荡，纺织技术失传的缘故，自己手头的这批丝绢也许能卖出比想象中更好的价钱。资金充裕的话，就可以购置一些清单物品以外花里胡哨的小玩意了。
卡维坚信，没有人类幼崽能抵挡花里胡哨小玩意的诱惑，就算艾尔海森这样成熟的小也不例外，毕竟连镇灵大人有时候都痴迷于人类工艺品精妙的构装，区区艾尔海森怎么能抵御呢。
出乎卡维意料的，艾尔海森沉默了一会，问道：“我能摸一下您的脸吗？”
“嗯？”卡维呆住了，这是什么奇怪的请求，艾尔海森想摸自己的脸？
艾尔海森的声音很黯淡：“如果不可以就算了。”
卡维赶忙道：“不不不，可以的。我只是有点吃惊，没事你摸吧。”
虽然镇灵很好奇为什么艾尔海森没有向自己要求一个玩具或者一堆零食，反而想要摸自己的脸，但脸这东西又没什么好避讳的，如果艾尔海森能心情好，就让他摸就完事了。
艾尔海森珍而重之地用手帕擦了手，然后谨慎地将手指搭了上去。从额头开始，一点点用手指仔细描摹——眉骨，鼻梁，脸颊，眼角.....艾尔海森微微有些发凉的手仔仔细细扫过卡维脸上每一处细节，然后有些眷恋地拿开。
“....刚刚听呼马依家的仆人说卡维大人长的很好看，所以有点好奇。”艾尔海森最终如此解释道。
艾尔海森撒了谎，其实只是他想在临别前记住曾经救过自己的镇灵容貌。
“原来是这样。”卡维不疑有他，只是更坚定了他要送给艾尔海森那个“礼物”的决心。
不管怎么样，现在的艾尔海森看上去似乎终于开心了一点，卡维也就放心了。他回头看了看，呼马依商队的宴会似乎也散的差不多了，商队里的人都在收拾东西回到各自的帐篷。
卡维牵过艾尔海森的手，笑道：“我们的帐篷在那边，今天早点休息吧。”
艾尔海森“嗯”了一声，心想，这就是最后一晚了。
……
次日清晨，艾尔海森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被窝已经冷了很久。镇灵似乎是赶早出发，在天还没亮时就静悄悄爬起来去了欣提营地。卡维起床的时候动作很轻，没有惊动睡眠中的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明明已经有所准备了，可是心里的某个地方还是麻木成一片，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挖空了一样。
但无论怎么样，生活还要继续。艾尔海森强迫自己如图机械一般运转起来，穿好衣服，洗漱，然后按照卡维给他的安排去找了呼马依商队里的医师给伤口换药，之后又去呼马依家的仆役那边询问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呼马依商队的素质比那帮塔尼特人不知道高出了多少，虽然有时候说话也不算客气，但好歹不会轻易动武，大多数时候都会比较耐心地讲解。
艾尔海森被医师拉着讲了不少护理伤口和药物的知识并且记忆了下来，艾尔海森已经意识到了身体的残缺无法弥补，但起码他还有个好用的脑子，多记一点药物知识早晚能派得上用场。
就这样，艾尔海森渡过了不知道该说浑浑噩噩或是过分充实的一天。在黄昏时分，呼马依的临时营地里没什么事情需要干了，艾尔海森就一个人走到山丘上，在面朝夕阳的位置坐下。
底下呼马依商队的护卫喊他：“喂，小孩，不要跑太远了。”
艾尔海森说：“我就在这边沙丘上坐着，不去哪里。”
“真是怪人。”呼马依商队的护卫嘟囔道，“瞎子又看不见夕阳，那里有什么好坐的，马上要天黑了，那不冷吗？”
这些话都落在了艾尔海森敏锐的耳朵里，说实话，艾尔海森也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干什么。他的双目里眼球被整个挖走了，以至于感光系统完全崩坏，眼前只有无底的黑暗；夕阳的余晖照在皮肤上也并不暖和，因为即将入夜，沙漠里的妖风有点阴冷。
温暖，光亮，艾尔海森坐在这里，什么也不会等到。而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么。
夜幕降临，艾尔海森的如图千壑沙地骤降的气温，终于来到了冰点。他感觉自己心底放弃了什么，有些麻木地站起身来，准备回营地去。
因此，当一个略带兴奋的声音从夕阳落下的方向传来时，艾尔海森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幻觉。
卡维牵着满载着货物的驮兽，一边走一边兴奋地冲艾尔海森挥手：“喂！艾尔海森，你怎么跑那么高的地方去了？快下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TBC
后文：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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